第一部雷動九天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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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前奔,史斌人馬呼嘯追趕。

    燕懷仙、夏夜星到底共乘一騎,馬力不濟,看着又将要被追上。

     燕懷仙道:“你一個人騎着馬跑,我再用輕功去跟他們周旋。

    ”正想躍下馬背,卻被夏夜星一把拖住。

     忽見前方土丘之後爆起一根煙柱,緊接着便卷出一隊人來,卻是“青面夜叉”率領的匈奴騎兵,一字排開,遮斷去路。

     燕懷仙不禁廢然長歎:“想不到咱們今日命喪此處!” 豈知那“青面夜叉”一揮手,排在行列正中的騎士紛紛向左右閃開,讓出一個缺口,待得夏夜星縱馬奔過,複又合攏,将史斌人馬全數拒擋在後。

     遠遠隻聽史斌破口大罵:“他娘的這些狗種!擋在這裡幹什麼……”罵聲愈來愈小,終至淹沒于狂風飛砂之中。

     夏夜星籲了口氣,頻頻回首,邊道:“那‘青面夜叉’到底是怎麼回事?” 燕懷仙一聳肩膀。

    “這些番人,真叫人猜不透。

    ” 夏夜星忽地一偏腦袋,笑道:“我這個番人,你大概也猜不透吧?” 燕懷仙以為自己剛才的話中有藐視她的意思,引得她不快,趕忙分辨道:“你們隻不過生長在番邦,其實還不都是漢人血統?” 夏夜星卻搖了搖頭,道:“我爹是漢人,但他最恨漢人;我娘呢,本是契丹人,後來她卻也沒跟她的族人住在一起……” 燕懷仙從未聽她提過她娘,未料竟是如今已滅亡的“大遼國”人氏。

    燕懷仙正想再問,已見葉帶刀緩緩策馬由一個土崗後轉出,彷佛全不知他倆剛剛經曆過萬分驚險的一幕,皺着眉頭道:“怎麼走得這麼慢?‘統萬城’應該就在附近,仔細點,别錯過了。

    ” 師徒三人苦于找不着半個當地人詢問,隻得邊走邊尋。

    傍晚時分來到一個高阜上,準備紮營過夜,夏夜星回目隻見高阜四周立着許多兩三人高的大石塊,不禁笑道:“這裡正好躲人,就算那個‘替天行道’的追來,也決計看不見咱們。

    ” 葉帶刀正低頭生火,聞言四面一望,被火燒着了屁股似的,一跳半天高,嚷嚷道: “就是這裡!這就是‘統萬城’!” 燕懷仙、夏夜星都吓了一跳,連忙四面兜了一轉,果見那些巨石排列有序,決非天然,用力刮去塵土,發現其中一些石塊上尚雕镂着精細花紋。

     燕懷仙狐疑道:“這些确是築城的石頭,但城呢?莫非早遭兵禍天災,成了廢墟?” 葉帶刀也隻興奮了片刻,忽然雙眼一直,呆立當場,隔了老半晌,方才恨恨的道: “城還在,就在我們的腳下!”飛起一腳,踢得地下黃土滿天飛。

    “肏他個親娘祖奶奶! 這個城居然被飛砂埋起來了!咱們千辛萬苦找來這裡,結果竟找到了一個被埋起來的城!” 原來經過幾百年黃土飛砂的堆積,“統萬城”早已大半埋入地裡,隻剩城頭上的雉堞兀自留在外面。

     葉帶刀搥胸頓足,又哭又笑,鬧了好一會兒,忽又全身一震,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叫道:“不對!就算城被埋了,又有什麼關系?我們要找的又不是城,而是那藏寶的地方!”猛個反手拔出“大夏龍雀”。

     夏夜星忙道:“師父,現在不行,月亮還沒出來呢。

    ” 那夜葉帶刀高舉“大夏龍雀”,被月光一照,現出有若地圖般的光紋,由是認定必乃寶藏所在。

    葉帶刀本可依樣描下花紋,卻又顧慮多了分圖樣,便多了分負擔,索性不把它形諸筆墨。

     偏生這夜月亮遲遲不露臉,四周一片漆黑,葉帶刀手握寶刀,等得滿頭大汗,又把月亮的祖宗詛咒了上千遍。

     燕懷仙、夏夜星見他如同瘋子一般,隻有相對搖頭的份兒。

     螢火搖曳,必剝輕響,朔風呼呼吹過,倚着雉堞向岡下望去,黑暗無邊,遐思無際。

     夏夜星悠悠的道:“小時候,每當此時,我爹便會獵回好多好多的棄鹿、樟子,我娘就拿來做成肉脯肉幹。

    樟子肉幹可香着呢,放在火上一烤,有樹幹的氣味……我爹獵黑貂更是一把一的高手,我娘縫制的皮衣皮袍,連女真人都趕不上……” 燕懷仙道:“你娘怎麼不住在‘大遼國’境内,卻跑去那麼偏遠的地方?” 夏夜星看了他一眼。

    “我娘是因為嫁給了一個漢人,便不見容于自己的族人……” 燕懷仙聳然一驚,暗忖:“又是兩族之間的仇恨!” 夏夜星冷笑一聲,道:“我爹卻是因為娶了一個契丹女子,而不見容于漢人。

    ”伸手拂了拂發絲,眼中露出莫名的譏諷與困惑。

    “五哥,你說這事兒好不好玩?一個漢人娶了一個契丹人,結果漢人欺負他們,趕他們走;契丹人也欺負他們,趕他們走;他們隻得跑去跟女真人住在一起,女真人卻對他們好得很呢。

    ”忽然定定的望着燕懷仙,道: “所以五哥,不管我血統如何,我這輩子永遠都是女真人,你明白麼?” 燕懷仙心弦緊抽,久久無法回答,半晌方道:“那天晚上在金營奪刀,你爹說你娘是被漢人逼死的,又是怎麼回事?” 夏夜星再善于壓抑心中情緒,此刻眼眶也不禁濕潤起來。

    “我爹和我娘是在宋國境内認識的,後來漢人欺負他們,把我爹砍傷了,我爹本喚作‘玉面郎君’,英俊得很,那些漢人故意在他臉皮中央劃一刀……我娘也被他們打傷了,一直帶着病,一直都沒好過,後來生下了我哥哥和我之後,沒幾年就……”語聲硬咽,再也說不下去。

     隻聽身後葉帶刀忽然冒出一句:“死了!”倏地站起身子,走入火光照不着的地方,喃喃罵道:“該死的鬼月亮!再不出來,看老子宰了你……” 夏夜星抹去淚水,忽又展顔一笑。

    “五哥,别再說這些了好不好?”伸手拉了拉燕懷仙手肘,笑道:“今天下午被‘青面夜叉’攔住去路之時,你心裡怕不怕?” 燕懷仙苦笑道:“怕喔!那得不怕?”夏夜星一歪頭道:“你猜我那時心裡在想什麼?” 燕懷仙愈發苦笑不疊。

    “其它的都好猜,就是這,一點辦法也沒有。

    ”夏夜星道: “我在想呀,我們兩個怎麼會死在一起呢?真怪!” 燕懷仙又覺好笑,可又有點心虛,嗫嚅着問:“小師妹,你不會直到現在還恨我吧?” 夏夜星噘着嘴唇,大哼了一聲。

    “難講得很喽!”又一扭頭,眼中射出頑皮狡黠的光芒。

    “五哥,你怎麼又叫我小師妹?我掉下馬背的時候,你可是叫我‘兀典’呢。

    ” 燕懷仙楞了楞,道:“是麼?”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脫口叫出夏夜星的女真名字。

     夏夜星再次定定的望入他眼睛。

    “五哥,我喜歡你叫我‘兀典’。

    ” 燕懷仙心頭狂震,不由自主的迎向那恍若懸在天際的兩顆孤星。

    四目交投,如雷觸,如浪襲,暈眩得不知身之何在。

     夏夜星臉上卻蓦然翻起一股怪異神情,遲疑着,終于走近前來,低聲道:“五哥,有件事情我早就該跟你說了,”——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