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腥風血雨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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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的兩人,就象兩片是無重量的樹葉一般,輕飄飄地向那充滿殺機的鬥場落去。

    他們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紅臉老者,一個是滿面紅潤的老尼。

     奇怪的是,這兩人一落場中,四下的群雄競身不由主地各自退後一步,舉起的兵刃和手掌也緩緩地放了下來。

     紫虛上人合什低頭一拜,淩風道長等也紛紛稽首為禮。

     武繼光不認識這兩人,但猜想其在武林的地位必定極尊,那紅臉老者目光四下一掃冷笑一聲道:“好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紫虛上人低低念了一聲佛,沒有開腔。

     紅臉老者慨然一聲長歎道:“眼看腥風四起,血而漫天,一場亘古未有的大劫殺已經來臨,身為武林領袖的七大門派掌門人,竟懵于此制造仇恨兇殺,真是可歎,可悲……” 紫虛上人愕然一驚道:“老前輩此話從何說起?” 老者微哂道:“發貼約人較技的可是七大門派掌門人?既然堂堂正正以武會友,何以又糾合多人,展開群打圍攻?你們可會想到這一場兇殺之後,該有多少人送命?等到你們雙方精疲力盡,劫運已成之時,倘再來一批人對你們攻擊,那時又怎生抵擋?……” 略頓一頓,又道:“老朽與神尼千裡奔波來此,别無他意,隻恐中原武林精英一晚之間,盡皆喪身泰山之巅。

     紫虛上人駭然大驚道:“老前輩此話怎講?難道暗中有人對我等圖謀?” 紅臉老者此時正眯着一雙老眼,向武繼光上下打量,對紫虛的話,就好象沒聽見似的。

     峨嵋羅浮子突從懷内掏出一張紅帖,大步走到老人面前,不服氣地道:“此戰明是香車主人邀約,且廣邀武林人士前來觀摩,何以說是七派所約?” 站在一旁久未開言的老尼,忽然微笑接口道: “道友請想,那位香車主人江湖遍地仇蹤,難道自找麻煩,邀約這麼多人來向他尋仇? 若說意欲揚名立萬,鬥倒了你們七派掌門人,消息自然不徑而走,更不必事先張揚,此是老尼一點意見,道友以為如何?” 羅浮子十分迷惘地道:“那麼這帖不是他本人所發羅?那又是誰弄的玄虛呢?” “貧尼之意,認為黃山論劍之期已不遠,那位香車主人如欲揚名盡可至黃山奪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尊号,何必這時多此一舉?貧尼另行提醒諸位道長一事,你們可記得,當年黃山論劍,得到天下第一高手尊号的“楚長長鲸”陳子亮麼?” “陳大俠偕同武當鐵木道長、青城淩霄劍容同赴漠北之約,一去永無消息,世人對此事多已遺忘,而貧尼與“綠林聖者”皆竊以此事為隐憂……” 紅臉老者此刻已轉身向七派掌門人大聲道: “今晚之事,論起因如何?請看神尼與老朽的一點薄面,就此作罷,一切恩恩怨怨,容黃山論劍之時再說,或者另行授日了斷亦可。

    ” 那旁武繼光這時已把事情經過聽了一個大概,突從懷内把衡山一鶴遞給他的那張紅帖往黑袍老者手裡一塞道:“這帖不是你發的?” 黑袍老者接過帖一看,臉上倏現怒容道:“什麼人大膽,竟敢戲弄老夫?老夫’符風’哪是什麼香車主人?” 繼光點頭道:“這樣說來,内中必有蹊跷!” 黑袍老者倏然仰天一陣狂笑道:“老夫隐迹翠竹軒,數年來不問外事,想到居然有人放不過我,這一來老夫倒要看看,這暗中搗鬼的究竟是哪号人物?” 狂笑聲裡,身形倏起,恍若一縷黑煙,徑從群雄頂上飛過,一閃而逝。

     繼光心裡一動,倏然想起一事,高喊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話問你……” 腳下一點,跟蹤躍起,他此刻任督二脈已通,内力充沛,一躍就有七八丈高,空中腰一躬,頭前腳後,猶如掠空而過的魔隼般,俯沖疾瀉而去。

     不料,躍下崖頭,四下一看,黑袍老者早已蹤影不見,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這老者的輕功神妙。

     他既尋不着黑袍老者,便無法證實剛才心中所想的事,同時更暗暗奇怪,那一尼一老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一語解紛争。

     此刻,天已漸曉,朝霞從泰山之巅反射出萬丈光芒,絢爛至極。

    他又暫時抛去許多疑團,仍照原定計劃向京城趕去,他急須把邯鄲老人的丹藥和貝葉神功口訣傳給宮主莫丹鳳,以備她将來複仇之用。

     到達京城,找了一個客店住下,當他懷着興奮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進入尚書府的後牆時,心髒竟不住地狂跳起未。

     他的心情此刻混亂已極,心想假如宮主已經許配了人,那該怎麼辦?假如宮主見面竟不相認,又将怎麼辦?丹藥是給她呢?還是不給? 這座尚書府高大宏偉,樓台亭閣,花榭書軒,應有盡有,找了許久,竟沒有找到宮主的閨閣,心裡不由着急起來。

     突然,他發現花園之内有一排獨立的精舍,隐隐有燈光射出,趕到近前一着,裡面的布置既似女子閨房,又像公子哥兒的書房,但卻杳無一人。

    他看了一會,不敢進去。

     蓦地,一陣劍氣絲絲之聲傳入耳内,不由詫然一驚,暗道:“難道尚書府居然會有人練劍嗎?” 練武的人耳目極靈,一辯聲音,便知就在這精舍之後,立即雙掌輕輕一按,貼着房檐一翻,已輕如一片落葉飄到了精舍之後。

    這是一座極為幽靜的後院,也可說是花園中的花園。

     當中草地上正有一個纖小身影在練劍,當他一眼看到這身穿紅绫緊身祆的窈窕身影時,心房竟不住噗噗狂跳起來,沖口而出喊:“……” 突然,下意識地趕緊用手把嘴安住,硬生生地把行将喊出口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隻見這少女聚精會神地把劍勢使開,一招緊似一招,到後來,但見一片銀芒,裹着一條細影滿園流動好看至極。

     繼光博通各派劍術,竟一時看不出這劍法的來源派系。

    隻覺這女郎的劍術,輕靈有餘,渾厚不足,知道是因功力過淺的原故。

     這時,那女郎的劍勢已緩慢慢了下來,陡的劍勢一收,銀芒尺斂,她左手劍尖拄地,右手美妙地掠了一下鬓邊亂發,露出個得意的微笑。

     突然,她發現一個俊美壯健的少年正靜立在一株海棠花下對着她微微地笑,一驚之下,嬌喝一聲道:“什麼人?” 長劍一圈,抖出一個碗大的劍花.但瞬又當啷把劍扔下,隻喊了一聲:“光哥……” 便乳燕投懷般直撲過去,一雙玉臂靈蛇般繞上了對方的脖子,而對方兩隻粗壯的鐵臂,也緊緊繞住了她的纖腰…… 兩人默默地把無限的相思、難于描述的情意,都在這擁抱的刹那,用心聲傳播。

     許久,許久,紅衣少女才夢呓般般地說道:“光哥,你想得我好苦啊!為什麼這麼久的時間不來看我?” 不用說諸位也知道,這光哥就是武繼光,紅衣少女便是莫丹鳳宮主了。

     武繼光在這一刹那時間,就象整個的世界都屬于他的了。

    他意亂情迷地用手輕撫着宮主的秀發道:“唉!我何嘗不想來看你啊!隻因你是千金之體,一入侯門深似海,叫我這江湖遊浪兒怎麼見得着呢?” 莫丹鳳噗嗤一笑道:“你現在不是來了嗎?” “我……我這是冒險呀!” “你近來功夫,好象進步多了。

    ” “你怎麼知道?” “從你的眸子,從你剛才進來的輕功,我可以猜想得到。

    ” “那麼你又是怎樣學會武功的呢?” “我麼?現在暫時不告訴你。

    ” 莫丹鳳眼珠一轉,調皮地笑了笑。

     繼光淡淡一笑,道:“不告訴就算了,我今天是替你送禮物來的。

    ” “什麼禮物?” 莫丹鳳閃着一雙烏溜大眼,驚奇地看着他。

     繼光鄭重地從懷中把那顆丹藥取出道:“這是我先師遺留的丹藥,吃下可抵三十年苦練功果。

    ” “那你自己為什麼不吃?” 繼光微笑着搖頭道:“我已不需這個了。

    ” 又附在她的耳朵慢慢地,一字一字,把“貝葉神功”的口訣,解說給她聽,直到她完全記熟,時間已經快近四更了。

     繼光立起身來道:“我該走了,以後有機會我會來看你。

    ” 兩人又緊握雙手,默然相對許久,武繼光方才狠心,飄身越過高牆,返回店内。

     心願既了,武繼光興匆匆地,又複飛騎南下,此時他的腦裡已經存了許多疑窦,須得謀求答案! 第一、黑袍老者是否就是地靈教主之徒?白衣少女想必就是他女兒了,為什麼他常要駕着香車出遊? 第二、這次挑起七派掌門人和他決鬥的又是什麼人?似乎這人行蹤十分神密,而且懷有一種陰謀似的。

     第三、邯鄲老人遺命,令他複興地靈門,這時是否把身份公開?抑或等見師父萬裡雲煙陸通之後,再行商量。

     一個人胡思亂想,久久沒有得到一個完滿答案,蓦然…… 一陣辚辚車聲急馳而來,等到他發覺,擡頭看時,一陣黃塵卷起,一輛華貴香車已擦身而過,隐約似覺駕車者是一個蒙面黑袍老者。

     不由脫口驚叫道:“又是一輛香車?……” 帶轉馬頭,一陣急追,雖然他座下也是一匹強壯好馬,但和那駕車的馬比起來,實是差得太遠,眼望那輛香車轉過一座山嘴,便即不見,氣得他猛一按馬鞍,縱身飛起,展開輕功,疾往那山嘴射去。

     進入山口,香車早已不見影子,傾耳細聽,也聽不見絲辚辚馬嘯之聲,不禁暗暗奇怪道:“難道這輛車子就停在這山裡,沒有再走?” 今天又忽然發現這蒙面黑袍老者,遂決心探聽一個水落石出。

     這是一座極為荒涼的黃土山丘陵起伏,枯黃一片。

    循着那條山徑往前探索,山徑愈來愈狹,漸漸變成了一條羊腸小道,别說是駕車行走,就是一人一騎也不大容易通過。

     一看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而香車卻是蹤迹不見。

    他原是一個意志極為堅強的人,心想:“我就不信你會飛上天去。

    ” 倏地身法展開,舍路登山,疾向一座黑沉沉的松林奔去.這座松林疏疏落落,并不大密,卻是廣闊得很,搜索了一程,不見動靜。

    正待轉身回走,蓦見白影一閃,他目光銳利異掌,已發現那是一個極其窈窕的身材。

     心念一轉之下,忽地身法展開,虛空雙腳連蹈,疾逾電掣地平射過去,這宗地靈絕學“步步青雲”,确是神妙無方,身形雖然急如箭發,卻不帶一絲破空之聲。

     他的動作雖是快捷無倫,但到達發現白影之處,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心中不覺暗罵道:“今晚真是見鬼了!” 隻仔細察看了一番。

    不見動靜,蓦然…… 一陣凄絕人寰的慘嚎,起自右側,一驚之下,雙臂忽地往下一抖,平空拔起五六立高,腳尖點着樹梢隻一彈,頭下腳上,身如箭發地向發聲處撲去。

     身落林中。

    突然,四個道士的屍體橫陳地下,死狀猙獰,可怖至極!伸手一摸,屍體猶溫,知道剛死不久。

    藉着星月微光,仔細查看,隻見每一具屍體的眉心,都有一條赤紅如胭脂的魚尾紋,一直延伸到臉頰。

    他不禁失聲吼道:“毒欲魔掌!這是地靈教的獨門功夫啊!” 他迅速地想到了黑袍老者符風,因為據他所知,江湖上會地靈門武功的隻有他一個,一時熱血沸騰,狠狠地罵道:“好兇煞惡魔,有天碰到我手中,誓必替師門鏟除這敗類。

    ” 氣沖沖地跨步出林,突然,一絲破空之聲由遠而近,猝然腳步一窒。

     呼,呼,兩條黑影,一閃而過,好快的身影,一晃眼工夫已出去了十餘丈。

    但就這一晃之間他已看清。

    那是一僧一道。

     就這當地,人影飄飛,五條人影猶如并排射出的五支急箭,隻幾個起落,已從面前呼地掠過,也向前面急馳而去。

     心裡一動之下,暗暗吃驚道:“今晚這座荒山,真個風雲會,怎麼來了這許多高手?” 不用說,這些高手們都是追蹤香車來的羅!這一來,他倒想要探個水落石出不可,正自沉吟之際,陡覺一陣微風從後飄來,霍地一旋身,一股蝕骨陰風,已從斜裡當頭壓到。

     此刻正是一腔怒火沒處發作,倏然一聲大喝,舉掌一揮,玄陰罡煞陰功聚發,疾如駭電地向暗中襲來的陰風迎去。

     嘭!一聲暴響之下,枝葉紛飛,一片丈餘寬廣的樹木,平平倒下。

     但聽一聲驚呼道:“咦?……” 一條白影,蓦地從折倒的樹叢中飛起,一掠而前,恍惚間直竄入林中。

     繼光大喝一聲道:“站住!” 一掌在前,一掌護胸,穿林追入。

    隻覺林中陰風陣陣,鬼影森森,竟不見一個人影。

     事既離奇,地點又處在這杳無人迹的荒山,若是旁人,早萌退志,但他是個死心眼的人,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掌上凝功,緩緩摸索,硬是把那座暗不見天日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