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此情可待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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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轉到了地上扔着的那個包袱上,卻始終一眼都不看華清。

     師姐仿佛被定住了身,站在一邊看着師傅,不知為何,眼神竟然有些恍惚。

     "華璎,你是要盜了青鸾花和這人私奔下山?"師傅忽然開口了,冷冷的,然而居然沒有動怒——眼色飄忽莫測的,看着重傷垂危的男子和抱着他的年輕女冠。

     華璎一怔:今夜本來沒有料到懷冰會來,私奔一事,又如何說起? 然而,不等她出言,已經漸漸昏迷的衛莊看見大門洞開、素衣女冠走出天心閣,蓦的,眼睛裡面也出現了華清師姐一樣的奇異的光芒。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用手撐住地面,忽然間撐起了身子,直盯着靜冥,大笑起來:"不錯,小妍就是要和我一起走!怎麼樣?林芷,十五年以後,你的徒弟可比遠你有心肝呢!" 第一次聽見有人敢對師傅如此說話,華璎大驚,然而心裡卻閃電般的雪亮。

     林芷……林芷。

    望湖樓裡,和風澗月争執之間,懷冰便提到過這個名字——看來,那便是靜冥師傅的俗家姓名了。

     "啊?她是什麼樣的人呢?" "嗯……是個,怎麼說呢?很溫柔、很漂亮的女子,一笑兩個酒窩,武功也很好。

    " 依稀中,昔日懷冰所說過的話響起在耳邊——然而,師傅溫柔麼?漂亮麼?甚至,這麼多年來,在她清冷如嚴霜般的臉上,連一絲的笑意都沒有看到過啊。

     華璎看着師傅冷如冰雪的臉,忽然間感慨萬千……什麼都遺忘了的人、活着的,難道隻是這麼一個空殼而已了嗎?如果換了是自己,這樣活着不如死了罷?或許看破世情的人會覺得、這樣遺忘了也好——然而,即使是遺忘,也要是她心甘情願的遺忘!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逼她将過往遺忘! "華璎,你怎麼說?"正在恍惚間,卻見師傅根本不理會衛莊的話,徑自轉過頭,冷冷問她,語氣中肅殺之意更重。

     懷冰的血流了她滿手,她雖然用力為他捂着背後的傷口,卻依舊阻止不了。

    華璎不禁苦笑起來:她是他的命中魔星罷?不然為何每次遇見她,懷冰總要受傷? "是的,師傅。

    我要和懷冰帶着青鸾花下山去!"陡然間,她擡起了頭,直視着平日威嚴的師傅,一字一字的回答。

     聽到徒弟那樣的回答,靜冥蓦然靜靜笑了起來——華璎看着師傅多少年來第一次展眉的笑,看着她枯槁靥邊露出的淺淺酒窩,那樣的妍麗柔美,華璎仿佛忽然鎮住了。

     靜冥師傅的眉目間,不知是什麼樣複雜而恍惚的神色,定定看着她,緩緩點頭:"好!說得好!——我真是教出了個好徒弟!" 話語未落,劍光如同遊龍般從羽衣中騰起,直取台階上的兩人! "小妍!"衛莊大驚,然而傷重垂危,從地上撿起長劍已經來不及,他身子一側,便要擋在華璎身前——然而,卻未想華璎早料到了他會如此,左手同時便将受傷的人用力推開,右袖一拂,展袖卷起地上跌落的凝碧劍,迅速斜斜反削過去。

     師徒兩人在瞬間使出的、居然同樣都是那一招"空山靈雨"! "師傅!""師妹!"變起腋肘,華光看的呆了,此刻才反應過來。

    然而不知為何,華清那樣幹練聰明的人,卻仿佛呆了一下,也才驚呼着撲過來。

     一樣的出劍,一樣的走勢,迅速而靈動的,兩柄劍在空中流轉出清光萬千,淩厲準确的刺向對方。

     然而,終究是師傅、而且又是先發制人,靜冥的劍更加空靈的不帶一絲煙火氣,迅疾的破空刺到,在華璎的劍沒有達到前,刺破了她眉心的肌膚,然後凝如江海清光般停了下來。

    劍氣從華璎眉間透入,她隻感覺手足一軟,劍勢便是無力的一偏——隻劃破了師傅左肩的道袍。

     "小妍!"衛莊勉力從地上抓起了劍,然而因為失血,感覺流光劍拿在手裡幾有千斤之重。

    他看着命懸一線的年輕女子,臉色蒼白卻不敢稍動。

     "師傅!"華清蓦然不顧一切的奔過來,"你不能殺二師妹!不能殺!" 靜冥師傅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厲聲大呼,隻是有些疲憊的晃了晃頭,似乎額角又開始痛——她手中的長劍刺破華璎的眉心,血一滴滴沿着秀挺的鼻梁流了下來。

    華璎閉上了眼睛,然而閉眼前卻忍不住看了旁邊的懷冰一眼—— 真的是命麼?今晚,如果不是被她誤傷,懷冰和她,又怎麼會無法離開? 不知為何,靜冥沒有立刻痛下殺手,眼神飄忽地有些不可捉摸,定定看着在劍下卻神色絲毫不變得女弟子,許久,忽然緩緩地、一字一字的問:"華璎,你悔否?" "禀師傅,徒兒不悔。

    "華璎面色沉靜,安安靜靜地回答,渾不以生死為意。

    忽然間她眼睛蓦的睜開,沿着雪亮的劍鋒看上去,看到師傅肩頭破碎的衣衫處,那裡,疤痕赫然,觸目驚心——那是被烙鐵生生燙平的、深深壓制下去的靈魂。

     華璎嘴角抽搐了一下,忽地反問:"師傅,你悔否?十五年前——" "住口!"陡然間,一直平靜冷漠的師傅厲聲喝止,忽然長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夜沉沉不見星月的天,大笑,"好,好,好個不悔!你好,你好!——" 陡然間,她翻轉手腕。

     "師傅!"華清和華光再度驚呼,大師姐拼了命似的奔上去想擋在華璎面前,然而眼見得已經是來不及。

    刹那間,旁邊的衛莊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撐起身去一把攬過了華璎的肩頭,将她護在懷裡。

     "師傅!師傅!你還要做這般滅絕人性的事情麼?将心比心,你于心何忍——"華清看着劍光再度騰空,臉色蒼白,撕心裂肺的大喊着,撲過去。

     "華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靜冥師傅微微帶了一絲冷漠的笑意,曼聲輕應,,"我不知道。

    " 劍風淩厲的襲來,在刹那間華清眸中閃過絕望的神色,側過頭去不想再看。

     "叮!"仿佛金鐵交擊,刺耳的聲音從劍身上響起,靜冥手中的長劍猛然一震,劍勢偏了出去——"誰?!"驚怒交集的,師傅瞬地擡頭看向山門的方向。

     得了那一刹的空檔,華清顧不得别的,立刻撲上去死死抱住了師傅的腿,生怕她再度出劍,一邊回頭對着華璎急喊:"快走!" 然而,衛莊和華璎看着山門方向,卻居然一動不動。

    華清心下大急,順着所有人的目光看過去——暗夜裡,居然有一行火把烈烈的燃燒過來,沿着山路蜿蜒奔近,聲勢驚人。

     隊伍走得很快,幾乎是一路奔來,先頭已經到了山門附近。

    一頂軟轎正輕輕放下地來,轎簾掀起,一個人欠身步出軟轎。

    那一道淩厲的指風,便是從中而來。

     "鼎劍閣?"華清震驚的脫口而出,神色也是一變,手卻更緊的擁住了師傅的雙足,感覺師傅的身子刹那間微微顫抖。

     軟轎裡走出的那人,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