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嬰

關燈
手前去。

    然而他卻有些拖拉。

     那丫頭不是說她哥哥最厲害麼?怎麼這一次居然要讓他出手?十八歲的少年一邊這樣賭氣想着,一邊卻為那個驕橫的女娃兒如今的安危擔憂,依然馬不停蹄地帶人趕到了千裡外的羅浮山。

     然而等他們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卻已經是一場血戰已過。

    山莊舊識傷亡大半,斷壁殘垣間依稀可見烈火焚燒的痕迹——據說拜月教曾一度攻入試劍閣,卻終被老莊主領人擊退。

     葉老莊主雖力克邪教,保住了試劍山莊,再度赢得了在兩廣武盟中的聲譽,但也在這次劇戰中身受重傷,鼎劍閣的人馬來到後不久,他尚未見到長輩,就傳出了葉老莊主去世的消息。

    一夕之間,南宮世家的少爺第一次覺得了江湖的血腥和無常。

     葬禮上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丫頭,樣貌依然,隻是臉上已然沒有昔日的紅潤,蒼白而僵硬,低眉垂眼地跟着兄長跪在靈前,對着各位前來吊唁的武林人士一一回禮。

    在他代表鼎劍閣上香的時候,她也沒有看他,隻是木然一躬身,低着頭。

     第一次見到那個嚣張的丫頭這樣的表情,心裡陡然湧起從未有過的憐惜,橫了一眼一邊的好友,隐隐躊躇滿志:枉她一心倚賴你,你畢竟未能護得她周全——若是以後小葉子嫁入南宮世家,決不會再有這種事。

     出殡完後,他看到她始終蒼白着一張臉,木無表情得宛如一個失神的傀儡娃娃,心中陡然被刺痛了一下,忍不住想和那個丫頭說話。

    那個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于一貫要面子的南宮公子顧不得失禮,徑自沿着昔日熟悉的路徑,跑到後院去找已經是未婚妻的少女。

     然而她見了他,隻是一聲驚叫,以袖掩面連連後退,立刻叫來了侍女趕他出去。

     果然是長進了麼?以前是親自動手打人,現在居然懂得使喚下人了。

     他冷笑,卻哪裡肯走。

    鬧開的時候,葉家大公子來了,隐約間居然有驚慌的表情,一把将他從閨中拉了出來,定了定神,呵斥:“天籁已經十四歲了,很快就要及笄,南宮家和葉家都是武林世家,還是不要太放肆。

    ” 他詫異地看着好友,不曾想對方擡出禮法這頂大帽子壓他,隻是冷笑:“好,那麼等明年小葉子及笄之後,我就來迎娶。

    ” 葉天征身子猛然一震,看着他,眸中神色複雜,仿佛欲言又止。

    許久,終于淡淡道:“家父亡故,為人子女需有三年熱孝,所以天籁最近無論如何不可能出閣。

    ” 仿佛聽出了摯友語氣中的不自然,他冷然擡眼看去,葉天征卻已經轉身走開。

     說不出的尴尬和僵冷,第一次在兩位并肩長大的摯友之間出現。

    他在羅浮山小住了幾日,幫着料理了一些山莊劫後的雜事,然而,總感覺從葉天征開始,到山莊裡殘餘的幾位長老,看着他的目光無不隐隐含有深意,仿佛隐瞞了無數事情。

     他是個心氣高,腸子直的人,終歸無法忍受這裡冷漠晦澀的氣氛,轉身告辭。

    出乎意料,試劍山莊裡居然沒有一個人挽留他,哪怕是刎頸之交的葉天征。

     那以後,又過了八年。

    女大十八變,那些年裡,聽說二小姐越來越美麗,脾氣也越來越溫柔,處事更是幹練,幫着哥哥打理内外事務,讓試劍山莊在老莊主死後聲名得以不墜,繼續領導着兩廣武盟,和中原的鼎劍閣一南一北遙相呼應。

     轉眼,他已經二十六歲,而葉家二小姐也該有二十二,早已到了出閣的年紀。

     那樣長的歲月裡,鼎劍閣曾不止一次派人去試劍山莊迎娶二小姐,然而卻被種種借口推脫。

    父親南宮言其多少有些生氣,卻看在和葉老莊主多年知交的份上、對少莊主的無禮一一忍讓,将婚事一次次延後。

     然而凡事總有個限度,當武林中對于試劍山莊兩兄妹開始蜚短流長,不倫的謠言不胫而走的時候,不用說他自己、連一直氣度從容的父親都有些坐不住了。

     “無論如何,年前,必須請葉二小姐出閣。

    否則,婚事作罷。

    ”在派出鄒世龍護法前往嶺南再度迎娶的時候,父親皺起眉頭,低聲吩咐,帶着不容反駁的決斷,“天征這個孩子是個聰明人,外面的傳言他不會不知道——請他想清楚輕重利弊,不然身敗名裂的,不但是羅浮葉家,南宮家也會受到牽連。

    ” 那樣斬釘截鐵般的低語,被他暗自聽在心裡,不由有刀割般的疼痛。

     怎麼會……怎麼會真的變成那樣呢?絕對不會。

     就是那個丫頭一直沒腦子,天征是個明白人,決不會蠢到作出這種身敗名裂的事情。

     然而,雖然這麼想,心裡終歸有一條毒蛇在那裡咬着,讓他晝夜不安。

    終于忍不住,托了個借口往鄂中走,說是去處理言家的事情,其實卻是想順路去試劍山莊看看。

     不曾料想,才來到山腳下,卻看到了這般噩夢般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