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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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喚醒魇魔,獻上了自己的生命和靈力,而複蘇的魇魔必然會借給他力量,去實現他的願望。

     當初,天籁教主為了制住昀息祭司,便是動用了這個術法。

     那樣強大的師傅也被困住了,墜入不見天日的紅蓮幽獄。

    隻要她的血流動一天,那個被困在水底的人就永遠無法解脫。

    然而,作為代價,那個紅衣女童的心也變得越來越陰暗惡毒,渴求着殺戮和血腥,逐漸被魇魔的力量侵蝕,卻無力控制自己的行為。

     大約天籁心底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罷,所以她才會這樣瘋狂地沖下山去尋找自己的哥哥,其實,那個孩子的内心裡,并不僅僅是想質問最愛的人當年為何遺棄自己,而是……單純地,想尋求一個終結罷? 她是不會回來了。

     而這麼快,就要輪到自己了麼? 各種念頭如電光般地閃過腦海,但流光的手卻是毫不停歇地畫下一個血紅的符咒。

    無論如何,就算不擇手段不顧後果,他此刻都不能讓扶南死去! “不!流光,住手!”仿佛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扶南掙紮着發出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流光頓了一下,擡起頭看了扶南一眼,卻看不到朋友的臉——無數的惡靈已然把他吞噬了。

    流光手指繼續緩緩移動,劃出了最後一筆血印,将那個符咒封閉。

     “不!流光,住手!住手!”扶南厲聲叱喝,不顧一切地阻攔。

     不知哪來的力量,牆角裡的卻邪劍一躍而起,斬向流光的手指!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流光翻過手掌,印在了那個完成的符咒中心,輕輕地低下頭,吐出兩個字:“魇來”。

     話音未落,地上那個血紅的符咒忽然化成烈火,熊熊燃起! 卻邪劍已然刺到,卻在火旁頓住,掙紮良久,終于還是铮然落地。

     “魇來!”流光霍然擡頭,低叱,手指一擡,指向窗口的那群惡靈——那是地獄裡的紅蓮烈焰。

    無數的火光從他指尖和地上的結界裡飛出,呼嘯着刺入那團白煙。

     惡靈發出炙烤中的劇痛呼喊,猛然渙散,先是沒有章法地胡亂翻飛,最後終于尋到了那扇窗,沿着來路退縮回去。

    那些烈火追在後面燃燒,一路将無數惡靈燒得魂飛魄散。

     暗夜裡,就如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乍然收攏,縮回了湖心水下。

     天地間忽然就安靜了,隻有密雨急急打下。

     “流光!”密室裡,扶南失聲驚呼,望着對方已然變成赤紅色的眼睛。

     那隻操縱着紅蓮烈焰的手頹然落下,勉力想支撐,卻還是無力地倒下。

    外面的火光熄滅了,流光跌倒在密室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白衣上沾滿了血和灰。

     “殺我,扶南……快些。

    ”他斷斷續續地對那個朋友說話,眼睛卻已然紅得要滴出血來,“因為我的召喚,魇魔已經徹底醒來了……我也會慢慢變得完全不像一個人。

    你快過來殺——” 那句話是到中途斷掉的。

    因為那一刻,他看到了扶南的臉! 那是怎樣可怕的一張臉啊……無數的惡靈噬咬下,扶南肌膚已然沒有一處完好。

    特别是那張曾經清秀的臉上各更是傷口密布,血流覆眼,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流光中止了話語,臉上浮現出苦痛的表情,望着那個替自己擋了這萬鬼噬身之罪的朋友,忽然喃喃:“沒事,我還你一張臉。

    ” 重新擡起了手,按住自己的臉,低聲:“魇——” “不!”不等他将第二個字吐出,扶南厲聲叫了起來,地上的卻邪劍蓦地重新躍起——然而,卻不是刺向流光,而是瞬地折回,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停!”顧不得重新召喚魇魔,流光中止了咒術,閃電般地騰出手定住了那把劍。

     卻邪劍已然到了扶南咽喉前三寸,定定地停在那裡。

     “我不恨你。

    我也不是為你至此——我隻是為自己。

    ”扶南望着他,低聲,眼裡卻有罕見的絕決,“我也不會替你了斷。

    ”一邊說着,他握着劍緩緩站起身來:“你若有愧,應和我一起設法,将魇魔再度封印。

    ” 流光望着這個忽然變得決斷起來的師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扶南麼?這是以前那個吞吞吐吐,遇事優柔寡斷的扶南?越過了方才那個極限,隻是刹那間,他仿佛就變了一個人。

     是否,人的内心都有兩張臉,隻要打破了外層的面具,便能轉出新的一面? “流光,你知道麼?”扶南忽然笑了起來,低下了頭,“我剛才才發現,隻要豁出去,好像很多事根本……根本是不難做到的啊!哈……為什麼以前,我不敢去做呢?” 幽暗的室内,兩人靜靜對望了片刻,外面風雨如嘯。

     “扶南!……流光!快、快來……救救……啊!” 忽然間,一聲嘶啞的厲呼劃破了雨夜,将兩個人同時驚得站了起來—— “缥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