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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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生驚魂方定,撿起了那包被倉惶扔出去的雄黃粉,繼續一座座墳頭灑過去。

    一邊灑,一邊和肩頭這隻烏鴉說話。

     那隻烏鴉撲扇了一下翅膀,轉頭朝着紅花深處嘎了一聲。

     那裡,墓地的盡頭,漠漠的平林中,一座竹舍在暮色中透出淡淡的光芒,周圍簇擁着無數紅色的曼珠沙華——奇怪的是那種花蔓延到了竹舍周圍三丈,便停止了生長,留出屋前的一塊空地來,種着孤零零兩棵桫椤樹。

     “在房子裡麼?難得見他不出來和缥碧練劍啊……”岩生看到那點燈光,心裡安定了許多,摸了摸頭,“噢,對了,今日是七月半,大約他要避忌吧——怎麼說也畢竟是教裡出來的人,以前還是昀息祭司的徒弟呢!” 那隻叫做牙牙的烏鴉嘎嘎地應着,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不時地在岩生肩頭蹦達,左顧右盼,飛出去又飛回。

    忽然間,它發出了一聲反常的尖利叫聲,爪子一下子收緊。

     岩生肩膀吃痛,不由擡起頭來,順着烏鴉盯着的方向看出去,忽然也驚呼出來—— 那座墳!那座新葬下去的墳,居然不知何時被挖開了! 墳丘上黃土翻起,宛如一個從頂部裂開的開花饅頭,仿佛有什麼東西剛剛破土而出。

     岩生那一驚非同小可——拜月教教規森嚴,如果他負責的墳地裡出現了被盜,抑或是死靈逃逸的現象,追究下來那可是要命的罪名! 他撥亮了風燈,戰戰兢兢走過去,照了照,卻發現除了那個破洞、墳上沒有任何其他工具挖刨的痕迹,地上隻留下了幾個淩亂的腳印。

    他又提燈繞着那座新墳走了一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一行腳印、是從墓中直直走出去的! 沒有遠處來到這座墓的腳印,隻有從墓中走出的腳印。

     “怎麼、怎麼會呢……才葬了兩天,就屍變了?”腳印證明了這不是一起盜墓,岩生臉色卻更加蒼白了,結結巴巴地看着那座在暮色裡張開大口的墳墓,忍不住走上一步,探頭往那個破洞裡看了看,然後再度驚叫了一聲。

     ——屍體還在……那具被草席卷着粗粗安葬的屍體,還好端端地躺在黃土下! 那個簡陋的黃土墳,仿佛是地獄張開的口,在暮色中猙獰地笑。

    他站在破洞旁,燈光照到了墳下死人已然開始腐爛的青白色腳踝——一陣讓人遍體生寒的陰風從地底吹來,燈火劇烈地跳了一下,幾乎熄滅。

     死人還在。

    那麼,那麼……從墓中走出的,不是死靈? 岩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暮色已經很深了,夕陽挂在漠漠林梢,隻留了一線光。

     守墓人必須靠着風燈的光才能看清周圍,忽然怔了一下——墳旁茂密的曼珠沙華被踩倒了幾棵,七歪八倒,青色的梗和紅色的花都流出了漿,狼藉滿地。

    花葉上,留下了一個個清晰的腳印,纖細而淩亂,似乎是一個女子。

     ——能踩倒花草的,那便絕對不會是死靈了。

     那行腳印在墳旁似乎猶豫了一下,踩倒了一小片曼珠沙華,然後就徑自走了開去。

    直直地,走向墓地盡頭那座竹舍。

     “嘎!”那隻烏鴉在墳上盤旋了幾圈,此刻尖叫了一聲,噗拉拉地沿着那一行腳印直飛出去,撲向主人的居所,穿過窗戶直飛進去。

     “嘎!”然後,立即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岩生吓得一震,卻聽得竹舍内傳出了熟悉的聲音,低叱:“找死麼,扁毛畜生?滾出去滾出去,莫驚了貴客。

    ” 然後,隻見那隻烏鴉被握着喙子扔了出來,一個倒栽蔥跌在地上,發出嘎嘎的亂叫。

     是扶南的聲音……岩生松了口氣,連忙提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