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機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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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你了!” 隻見扁老也電掣般一躍而起,飄退三步,哈哈啞笑道:“老弟,怎麼這樣沉不住氣?” 房英沉聲道:“區區并無尊駕這種修養,現在隻有一個辦法!” 扁老依然笑道:“什麼辦法?” “在鄭王塔中,隻許一個人生離!” “沒有第二條路?” “沒有第二條!尊駕如不動手,區區隻好有僭!” 房英話聲一落,短劍一圈,電掣般向對方刺去。

    他為了欲隐去真面目,不敢用家傳“七巧七式”劍法,隻用了普通“六全劍法”中的一招“博浪沉沙”。

    但把所習的“達摩先天罡氣”透入劍身。

    故招式雖平實,但劍飚威勢,卻兇猛無倫。

     那知劍勢方出,扁老“呀呀”啞笑道:“好小子,真要幹?就先嘗嘗老夫的‘猿分飛丸’!” 話聲中,右手一揚,-道白光,脫手射出,向房英面門襲來。

     房英心頭微驚,劍勢疾轉,忙向上格去。

     他原以為“猿分飛丸”必是什麼極厲害的暗器,那知短劍揮出,竟毫不着力,那道白光,被劍上勁力逼得飄然升高二尺。

     房英勁力落空,見狀不禁一呆,目光凝視下,才看清所謂“猿分飛丸”,竟是一粒紙團。

     這刹那,卻見扁老一聲長笑,身形電掣般橫飄,如遊魚一般,滑出窗口,向塔外掠去。

    房英心頭又是一驚,摸到窗口,目光瞬處,已人影俱杳。

     塔外滿天晚霞,傳來陣陣鴉噪之聲,房英跌足長歎,才知道受了人家戲弄。

     以扁老那份發紙團的手勁,離去的輕功,着着都可說是一流頂尖高手,而自己卻還被蒙在鼓中。

     房英怔然望着落日餘輝,暗忖道:“這‘扁老’說的是真是假呢?用意何在呢?” 思忖中他轉身一瞥飄落地上的紙團,心中一動,急急伸手拾起一看,上面赫然寫着幾個潦草字還挾着一包紅色粉末。

     “速依老人之言,遲恐不及,附‘神仙丸’解毒散三包,四月之期,足可找到雙色魔。

    知名不具。

    ” 看完這幾個字,房英迷茫了。

    他想:他顯然早已看破自己行止,才告訴自己許多秘密。

    而且這番善意示警,顯出他也是“吾道中人”,既是志同道合,何不開誠布公呢? 何況九大門派中,已有六大門派的掌門人已變成假的。

    這等嚴重的情勢,他既已知道,為什麼不采取行動呢? 他開始覺得這老者是個令人莫測玄妙的謎。

    那麼他是誰呢? 塔外已是夜幕低垂,房英卻渾忘時間,腦中拚命想着:“他是誰?” 倏然,房英跳了起來,他想起那份“急令”! “啊!莫非就是父親他老人家?” 房英神色一振,一股親情,油然而生。

    他雖然不能确定自己這種猜測是否對,但卻覺得與“急令”上的“據查房天義在開封現身”的消息太已巧合。

     這時,房英再也不敢逗留,把“神仙丸”解藥慎重地放人懷中,随手一搓紙團,揚起一撮白粉,下了“鄭王塔”。

     夜色已濃,遠望開封城-片燈火。

    他急急地向前宮奔去,為了證實“扁老”的身份,他亟欲找他再見一面。

     在房英心頭覺得,這次面對面,隻要自己先把底子亮出來。

    那“扁老”必不至于再隐蔽身份。

    那時,不論扁老是否是自己的父親,有兩個人在一起,終比孤身一人力量大得多。

     轉念中那深院巨宅,已在眼前,房英目光一瞬,禁不住-片訝然。

     前宮大門敞開,燈火通明,門口屹立着兩名前宮爪牙。

     這是“前宮”從未有過的現象,自房英進前宮總壇後,大門日夜緊閉,非有人出入。

    不會開啟,那麼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他懷着疑慮,走到門口打出梅花手勢,腳剛跨過門檻,卻見四名大漢扛着一口棺木,從院中擡出來。

     房英一愕,閃過一旁,就近向門旁大漢低間道:“誰死了?” 大漢冷冷道:“扁老。

    ” “扁老?”房英腦中轟地-聲,-顆心幾乎跳出胸口?迅速忖着:“這怎麼可能?”口中急急輕聲道:“老兄,你是說那個替宮主趕車的老丈?” “嗯。

    ” “死在那裡?” 大漢向門外一指,道:“就在大門外百尺左右。

    ” “怎麼死的?” “被别人一掌斃命,頭骨破裂,面目不辯,唉!好慘,還是咱們頭目回來發現,聽說宮主大為震怒……” 房英震驚地聽着,覺得大出意外,正自失神,耳中聽見大漢道:“喂,老弟,要關門了!” 房英悚然驚醒,目光一掃,棺材早已擡出門外,走得無影無蹤。

    他才暗暗一歎?茫然穿過大廳,轉身去右院自己住屋。

     想再見“扁老”是誰之謎,也跟着埋葬。

     他失望地進入卧室,倒在床上,腦中空洞洞地,隻在想:他怎麼會死呢? 一側身倏見枕旁露出半截紙角,房英一怔,急忙伸手抽出,隻見上面寥寥寫着:“餘已‘屍遁’,勿念。

    知名不具。

    ” 房英一躍起身,長長籲出一口氣,頓覺心頭一松。

     從語氣上看,這幾個字必是“扁老”所留,“屍遁”正是江湖“瞞天過海”的一種手法,問題是,以前宮宮主的聰明機警,怎會被瞞過去? 現在,他想起在塔中與“扁老”的對話,覺得“扁老”的話,似乎都另有深意。

     他回想自己混入魔窟的目的,本是為了探探其中隐密,然而在這“前宮”之中,的确巳沒有什麼作為。

     若能找到“邛崃雙色魔”,混入“天香院”總壇,的确要比在“前宮”中強得多。

     這時,他不禁喃喃道:“對!我也該走了!” 是的,房英已決定悄然而辭。

    他并不是單純地覺得“扁老”的話,另有深意,而是他有更大動機,更大的欲望。

     他想看看“天香院”總壇,要得到更多的機密。

    古人有句話:要拔樹應先挖根。

    因此,他更有一份狂妄的希望,他要明目張膽地進入龍虎壇,把這個主要的禍根,從根鏟除。

     于是,第二天清晨,房英走出“前宮”後,擺脫跟蹤的爪牙,悄然出了開封城。

    直奔淮陰。

     淮陰城并不大,但曆史上因漢朝名将韓信曾落戶在此而輝煌過。

     離淮陰城東三十裡,就是雲夢大澤的邊緣。

     無數的沼澤,細流,加上漫無天日的原始莽林,組成了雲夢大澤。

    大澤中蛇蟲雜居,猛獸出沒,除了偶有獵戶狩獵外,簡直是荒無人迹;而且普通狩獵的範圍,也僅在大澤邊緣二三裡附近,沒有人敢深入。

    因為誰都知道,一進去,再要出來,就難如登天了。

     相傳秦漢之初,楚霸王項羽兵潰垓下,烏江自刎後,其大将鐘離昧率殘部三萬人,進入雲夢大澤。

    漢高祖一統天下後,曾再三派人搜索而未見半個人影。

    于是淮陰附近官衙稱那些人為鬼軍,可見雲夢大澤之遼闊。

     時已深秋,一天中午,淮陰城出現了一位陌生少年,方臉偉軀,腰懸短劍,風塵仆仆。

    這少年一到淮陰就購買了一大包幹糧,背在肩上,略略打聽了雲夢大澤的方向,出了城門,向雲夢大澤走去。

     他,正是假名陳志高的房英。

     從開封到淮陰,他化了-個月時間。

    現在他急于早些找到“天香院”總壇。

     在黃昏時候,他已進入了雲夢大澤,展目望去,但見森林蔽日,霧氣飄沉,地上落葉幾寸厚,腳在上面行走,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有一條小路,蜿蜓入林。

    這條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空隙比較寬大一些,沒有枝葉蔓草阻擋而已,像是獵戶打獵時開出來的。

     房英皺皺眉頭,開始覺得此行是絕大的冒險。

    扁老隻說“天香院”可能在雲夢大澤,顯然并不能肯定。

     而在這種蠻荒似的森林沼澤中,若走不出來,房英縱不會餓死,在三個月期滿後,也會毒發而死。

    但是,形勢逼得他不能不冒這個險! 許許多多責任,使他明知眼前是死亡的陷阱,也得向裡走一走。

     他微微猶豫了一下,望望天色,緩緩拔出短劍,毅然向暗無天日的莽林中走去。

     一路上,每隔十步,房英就揮劍在樹上留下記号。

     行程是緩慢的,約摸進入三裡後,林中光線已是一片漆黑。

    這時的房英并不躁急,就在一顆大樹下,吃了幹糧,盤坐運功,等候天明。

    夜間,他可以清晰的聽到遠處獸哮狼呼,但這些并沒有困倒房英。

    在他勤練“達摩先天罡氣”的無上心法以來,不但内力與日俱進,在精神上,更産生了無畏氣概,及靜制功夫。

     第二天清晨,房英再向大澤中摸索前進,羊腸小徑,已時有時無,林中因水份不能蒸發,飄浮着一片白色的煙霧,視線反而比夜晚更難及遠。

    有一段時間,幾乎完全方向不辨地在霧中摸索,既要斬枝除草,還要防地上蛇蟲暗襲,走得非常辛苦。

     倏然,前面林木疏稀,漏下一片陽光。

    房英心中一喜,急急奔去。

    他想藉這難得一見的天光,來判斷一下方向。

    那知剛走幾步,倏然覺腳下一軟,雙腳竟沉入泥中。

     這刹那,他心頭一驚,知道已走進了噬人的泥沼,急忙提氣掠退原來立足處,然身上已驚出一身冷汗。

     在艱難的行程中,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然而始終沒有發現有房屋,更沒有出現半個人影。

     肩上的幹糧愈來愈少,房英屈指一算,已過去了三十天時光,他不由暗暗焦急起來。

     又五天過去了,眼前除了叢林水沼外,依然一無人煙。

    房英的信心漸漸搖動,他覺得這樣盲目地搜索,并不是辦法,隻有黯然地循着來時的記号,退出了雲夢大澤。

     化了十天時間,他才回到淮陰城中,肩上幹糧已消耗殆。

    盡,身上已肮髒不堪。

     急忙找了一間客棧,淨身換衣。

    這時,開封三陽酒樓的舊事倏在他腦中浮起,他暗自分析,若“天香院”真在雲夢大澤中,淮陰城内必有魔蹤。

    因為淮陰是離大澤最近的采購地點。

    那末,何不重施故技。

     他感到目前似乎隻有這條路尚有希望,心念一決,立刻邁步出店,向隔不遠一座茶樓走去。

     上了茶樓,目光一掃,樓上茶客已上了六成座位,房英選了靠窗一個座位,一個容貌猥瑣的夥計立刻趨近,哈腰嘻嘻笑道:“大爺,喝什麼?” “來份龍井。

    ” “是,是。

    ”夥計遞上一把熱毛巾,正要走開,房英倏然伸手一把拉住夥計,故意放大喉嚨道:“小二,我有一樣事請教。

    ” 夥計一怔,旋即嘻嘻笑道:“大爺請教不敢當,有事請吩咐!” “這淮陰城有沒有向導?” “大爺是去那兒?” “雲夢大澤!” 夥計睜大了眼睛,訝然道:“去大澤,是打獵?” “不,找人?” 房英故意大聲大氣。

     “嘻嘻,大爺别開玩笑,雲夢大澤方圓四百裡,荒無人煙,别說人,連鬼都不會有一個。

    ” 房英臉一闆,大聲道:“誰開玩笑,有人當然有人,你不用操心,隻要找一個熟悉大澤地形的向導,不惜代價。

    你若有辦法,賞金外加。

    ”說完,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錠足五兩的銀顆。

     夥計眼睛一亮,貪婪地望了望銀子,但仍搖頭道:“大爺,這向導我沒法找,咱們淮陰人誰也沒去過那鬼地方,再說誰也不敢去。

    嘻嘻,還請大爺包涵。

    ” 話剛說完,倏有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誰要去大澤啊?” 茶樓上的茶客本皆被房英奇異的言行所吸引,此刻聞聲齊齊轉首望去! 話是出自一個老妪口中。

    老妪座位與房英隔了兩張桌子,滿臉橫紋,頭發斑灰,雙日細長,幾乎看不清眼珠,從那褐色幹燥的皮膚看來,起碼已在六十歲以上。

    上身灰衣唐裝,下身黑褲,打扮得倒蠻幹淨。

    此刻正擡起镯姜臉,在四處張望,似乎對房英的話,頗感興趣。

     房英見狀,心中暗道:“這一手果然有效。

    ”急忙起立,向老妪遙遙抱拳道:“老媽媽,是小可要去大澤,老媽媽敢情能介紹一名向導?” 他邊說邊注意老妪反應,觀察對方是否是武林人物? 隻見老妪巍抖抖地轉身對房英望了望,道:“哦,年輕人,是你去大澤找人?” “不錯。

    ”房英看不出對方是怎樣的身份,立刻右手平胸,迅速地打出了一個梅花手勢。

     那知老妪臉上皺眉抖動,道:“年輕人,你在做什麼?” 房英微微一笑道:“畫符,老媽不懂?” 老妪哈了一聲道:“畫符?你是辰州來的?” “辰州?”房英不禁一怔。

     “聽說辰州人善符,或驅行屍,或保平安,” 房英心頭苦笑,隻能漫應道:“老媽媽好眼力,嘿嘿……嘿嘿……” 隻見老妪又道:“你剛才說去大澤找人?找什麼人?” “小可一位朋友!咳!老媽媽敢情熟識大澤地理?”他繼續試探着。

     “吭!老身從未進過大澤,怎會知道大澤中地理。

    隻是聽你說要去大澤,想跟你打個商量…… “什麼事?老媽媽。

    ” “老身也想去,年輕人,你能否街老身一起上路?” “什麼?老媽媽,你去大澤有什麼事?” “唉!青年人我那個老冤家前年說要進大澤打點野味給我嘗嘗,哪知一去不返,茫無消息,害我苦等了二年。

    現在我想他那把老骨頭,一定被大蟲當作點心啃了。

    想起三十年夫妻,我怎麼也得把他骨頭找回來。

    這幾年我到處懇求,就是沒有人跟我作伴,年輕人,這次希望你能做做好事,幫我老婆子一把。

    ” 滿堂茶客聽完哄聲大笑,房英更是一呆,暗暗搖頭,歎聲道:“老媽媽,你這把年紀,怎麼能去?唉!小可也因為不敢去,在找人向導!” “向導我有,唉!我老婆子就是不放心那小狗子拿到銀子,半途騙了我,丢下我不管。

    現在有你作伴,我多少有點依靠。

    ” 房英聽說有向導,心頭疑雲又起,正欲說話,倏聽得樓梯登登直響,上來一個枯瘦漢子,隻見老妪倏對那枯瘦漢子笑道:“小狗子,剛才在說你,想不到你也就到了!” 枯瘦漢子目珠一轉,道:“加一個,再加三十兩銀子。

    ” “小狗子,你要敲竹杠?”老妪氣憤地吼着。

     房英忙笑道:“加三十兩沒關系,小可出得,老兄,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 “好,明天小可在三星客棧候駕。

    ”房英已看出小狗子決非善類,爽朗地回答。

     接着一拱手,下了茶樓,購買幹糧,第二天一清晨,辭店出門,果見那枯瘦漢子已在等候,旁邊尚有那老妪。

     房英暗暗皺眉,覺得與年紀這麼大的人一齊走,實在影響行程,可是向導是老妪找的,自己不過是搭伴,又不能拒絕。

     那枯瘦漢子一見房英出來,笑道:“老弟,上路啦!” 房英點點,轉對老妪道:“老媽媽你能不能走?” “别看不起我婆子,說趕路絕不輸你們年輕人!”老妪一瞪眼,有點不服氣。

     這時,枯瘦漢子一揮手,首先起步,房英中,老妪在後,再度奔向雲夢大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