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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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第一針刺入後,璇玑、華蓋、紫宮、玉堂、檀中五穴已然一痛,竟是五根金針瞬間一起刺入。

     刺痛隻是一瞬,然後氣脈就為之一暢! 随着金針的刺落,本來僵化的經脈漸漸活了過來,一直在體内亂竄的内息也被逐一引導,回歸穴位,持續了多日的全身刺痛慢慢消失。

    教王一直緊握的手松開了,阖上了眼睛,發出了滿意的歎息。

     妙風也同時舒了一口氣,用眼角看了看聚精會神下針的女子,帶着敬佩。

     最後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七十二枚金針布好,薛紫夜輕輕撚着針尾,調整穴道中金針的深度和方位,額頭已然有細密汗珠滲出。

    金針渡穴是極耗心力和眼力的,以她久虛的體質,要幫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經八脈已然極為吃力。

     一條手巾輕輕敷上來,替她擦去額上汗水。

     她擡頭看了妙風一眼,眼神複雜,忽然笑了一笑,輕聲:“好了。

    ” 那麼快就好了?妙風有些驚訝,卻看到薛紫夜陡然豎起手掌,平平在教王的背心一拍! 她不會武功,那一拍也沒有半分力道,然而奇迹一般地、随着那樣輕輕一拍,七十二處穴道裡插着的銀針仿佛活了過來,在一瞬間齊齊鑽入了教王的背部! “啊——!”教王全身一震,陡然爆發出痛極的叫聲。

     “這一擊,是為了八年前為你所殺的摩迦一族!”她長身站起,眼裡閃過雪亮的光,厲叱着将藥囊抓起,狠狠擊向那個魔鬼,不顧一切。

     然而大光明宮的主人是何等樣人?猝然受襲之時乾坤大挪移便在瞬間發動,全身的穴道在一瞬間及時移位,所有刺入的金針便偏開了半分。

    然而體内真氣一瞬間重新紊亂,痛苦之劇比之前更甚。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想殺了他! 教王臉色鐵青,霍然轉頭,眼神已然猶如野獸,反手一掌就是向着薛紫夜拍去! “教王!”妙風大驚之下立刻掠去,一掌斜斜引出,想一把将薛紫夜帶開。

     然而薛紫夜就靜靜地站在當地,嘴角噙着一絲笑意,眼睜睜地看着那雷霆一擊襲來,居然不閃不避。

    仿佛完成了這一擊,她也已然可以從容赴死。

     教王的那一掌已然到了薛紫夜身前一尺,激烈渾厚的掌風逼得她全身衣衫獵獵飛舞。

    妙風來不及多想,急速在中途變招,一手将她一把拉開,搶身前去、硬生生和教王對了一掌! 轟然巨響中,他踉跄退了三步,隻覺胸口血氣翻騰。

     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後,教王卻往後退出了一丈之多,最終踉跄地跌入了玉座,噴出一口血來。

     “風!”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後一刻違抗了他的下屬,喃喃,“連你……連你……” “我……”正面相抗了這一擊,妙風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身子微微發抖——他并未想過要背叛教王,隻是那個刹那來不及多想,隻知道絕對不能讓這個女子死在自己眼前。

     他的手一松開,薛紫夜就踉跄着軟倒在地,握住了胸口劇烈咳嗽,血從她的嘴裡不停湧了出來——方才雖然被妙風在最後一刻拉開,她卻依然被教王那駭人一擊波及,内髒已然受到重傷。

     她的血一口口的吐在了地面上,染出大朵的紅花。

     妙風怔怔看着這一切,心亂如麻。

    忽然間對着玉座跪了下去,低聲:“我隻求教王不要殺她!” “那麼,你甯願她殺我麼?”教王冷冷笑了起來,劇烈地咳嗽。

     妙風一驚:“不!” 那一瞬,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錯了。

    要殺你的,是我。

    ”忽然間,有一個聲音在大殿裡森然響起。

     是誰?那個聲音是如此陰冷詭異,帶着說不出的逼人殺氣。

    妙風在聽到的瞬間便覺得不祥,然而在他想拔劍掠去的刹那,忽然間覺得真氣到了胸口便再也無法提上,手足一軟,根本無法站立。

     “你——!”不可思議地,他回頭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

     是她?是她乘機對自己下了手?! “對不起。

    ”薛紫夜伏在地上擡頭看他,眼裡湧出了說不出的表情。

    仿佛再也無法支持,她頹然倒地,手松開,一根金針在妙風的陽關穴上微微顫抖——那是她和妙水的約定! 就在妙風被制住的瞬間,嚓的一聲,玉座被貫穿了! 血紅色的劍從背後刺穿了座背,從教王胸口冒了出來,将他釘在高高的玉座上! “妙水!”驚駭的呼聲響徹了大殿,“是你!” 飄飛的帷幔中,藍衣女子狐一樣的眼裡閃着快意的光,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是啊……是我!薛紫夜不過是引開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你這種妖怪一樣的人,光用金針刺入,又怎麼管用呢?除非拿着塗了龍血之毒的瀝血劍,才能釘死你啊!” 她笑着松開染滿血的手,聲音妖媚:“知道麼?來殺你的,是我。

    ” “你……為何……”教王努力想說出話,卻連聲音都無法延續。

     “哈哈哈哈!你還問我為什麼!”妙水大笑起來,一個巴掌扇在教王臉上,“你做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二十一年前,樓蘭一族在羅普附近一夕全滅的事,你難道忘記了?” 教王瞬地擡頭,看着這個自己從藏邊帶回來的妖媚女人,失聲:“你……不是藏人?” “我是樓蘭人。

    想不到吧?”妙水大笑起來,柔媚的聲音裡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傲然殺氣,仰首冷睨,“教王大人,是不是你這一輩子殺人殺得太多了,早已忘記?” “啊!你、你是那個——”教王看着這個女人,漸漸恍然,“善蜜公主?” “你終于想起來了,教王。

    ”她冷冷笑了起來,重新握緊了瀝血劍,“托你的福,我家人都死絕了,我卻孤身逃了出來,流落到藏邊。

    十五歲時,運氣好,又遇到了你。

    ” 這個妖娆的女子忽然間仿佛變了一個人,發出了惡鬼附身一樣的大笑,惡狠狠地扭轉着劍柄,攪動着穿胸而出的長劍,厲笑:“為了這一天,我陪你睡了多少個晚上,受了多少折磨!什麼雙修,什麼歡喜禅——你這個老色魔!去死吧!” 她盡情地發洩着多年來的憤怒,完全沒有看到玉階下的妙風臉色已然是怎樣的蒼白。

     善蜜! 那個熟悉而遙遠的名字,似乎是雪亮的閃電,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

     故國的筚篥聲又在記憶裡響起來了,幽然神秘,回蕩在荒涼的流亡路上。

    回鹘人入侵了家園,父王帶着族人連夜西奔,想遷徙往羅普重建家園。

    幼小的自己躲在馬背上,将臉伏在姊姊的懷裡,聽着她用筚篥沿路吹響《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憶故園。

     而流沙山那邊,隐隐傳來如雷的馬蹄聲——所有族人露出驚慌恐懼的表情。

     是馬賊! 死神降臨了。

    血潑濺了滿天,滿耳是族人瀕死的慘叫,他吓得六神無主,鑽到姐姐懷裡哇的大哭起來。

     “雅彌,不要哭!”在最後一刻,她嚴厲地叱喝,“要像個男子漢!” 她扔掉了手裡的筚篥,從懷裡抽出了一把刀,毫不畏懼地對着馬賊雪亮的長刀。

     那些馬賊齊齊一驚,勒馬後退了一步,然後發出了轟然的笑聲:那是樓蘭女子随身攜帶的小刀,長不過一尺,繁複華麗,隻不過作為日常裝飾之用,毫無攻擊力。

     她把刀扔到弟弟面前,厲叱:“雅彌,拿起來!” 然而才五歲的他實在恐懼,不要說握刀,甚至連站都站不住了。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肅殺:“樓蘭王的兒子,就算死也要像個男子漢!” 他被吓得哭了,卻還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唉。

    也真是太難為你了啊。

    ”她看着幼弟恐懼的模樣,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忽然單膝跪下,吻了吻他的額頭,溫柔地喃喃:“還是我來幫你一把吧……雅彌,閉上眼睛!不要怕,很快就不痛了。

    ” 他詫異地擡起頭,卻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斬向自己的頸部! 那一瞬間,孩子所有的思維都化為一片空白。

     王姊……王姊要殺他! 那些馬賊發出了一聲呼嘯,其中一個長鞭一卷,在千鈞一發之際将驚呆了的孩子卷了起來,遠遠抛到了一邊——出手之迅捷,眼力之準确,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馬賊。

     然而,就在那一刀落空的刹那,女子臉色一變,刀鋒回轉,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哈……有趣的小妞兒。

    ”黑衣馬賊裡,有個森冷的聲音笑了笑,“抓住她!” 他被扔到了一邊,疼得無法動彈。

    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馬賊湧向了王姊,隻是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