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笑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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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裡店。

     是靠近南陵縣的一座小鄉鎮。

     鄉鎮雖小,但因位于官道要路,故而往來行旅客商,倒也絡繹不絕,鎮上的街市也頗為繁榮。

     古往今來,似乎都有着一個不變的定例。

     那就是—— 凡是位于官道要路口的鎮市,不論它多麼小,鎮上開設的茶樓、酒肆、客店,都要比普通的鎮市上多。

     當然,這完全為了便利于往來行旅客商,但,這種地方,也唯有這一行生意比較興隆好做,容易賺錢。

     因是,這座三裡店。

     名義上雖叫做三裡店,其實它的街道,依着鎮名,頂多隻能打個對拆,最長不過一裡許左右。

     一條通直的大街,從街頭一眼可以直望街尾。

     街道兩旁,商店林立,但,其間的茶樓,酒肆、飯館客店,卻占了總數的三成以上。

     興發樓。

     是這座三裡店鎮上最大的一家酒樓。

     這家“興發樓”,不但賣酒,賣飯,賣茶,而且還兼營着客店的生意。

     人生“衣、食、住、行”四大要件項目中,這家“興發樓”竟兼具了兩項,因此,其生意之鼎盛,已是可想而知。

     于是,财源滾滾而入,也正合乎了他的店名,“興發”之意。

     ※※※※※※ 時剛過午不久。

     三裡店上來了一位少年美書生。

     他,穿着一身白衣,胯下白馬,配着銀鞍銀蹬,人更生得豐神俊逸,貌勝潘安子都,潇灑脫俗出塵。

     這位少年美書生是誰? 甭說,他正是那被少林、丐幫,極端尊敬的侯大公子——侯天翔。

     他一進入鎮頭,立刻就引起了鎮上很多人和那些過路的行旅客商的注目,大家心中都在暗忖:“這位公子好俊的相貌人品……” 侯天翔,他神情悠閑地安坐在馬背上,任由白馬徐徐前行。

     蹄聲“得得”,那緩慢而有節奏的音響,終于在“興發樓”的門前,悄然靜了下來。

     這種地方,雖然位于交通要道,平日裡往來的行旅頗多,但,像侯天翔這等翩翩絕世佳公子般的俊品人物,幾曾見過? 尤其是一般市儈小人,店夥計的眼中,更認為這種俊品人物,不是什麼王孫公子,當朝權貴的少爺,起碼也是富豪士紳的愛兒。

     這種公子哥兒,是他們的财神爺,他們怎敢怠慢。

     是以,白馬才在“興發樓”外停住,店堂内立刻像一窩風似的搶步奔出了四名店夥計,一個個全都哈腰躬身谄笑着說道:“公子爺,您請下馬,我們這兒要什麼有什麼,樓上的雅座,既幹淨又清靜,侍候也最周到。

    ” 侯天翔微笑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下了馬背,望着那名牽着馬缰辔的店夥計笑說道:“夥計,我這匹馬,嘴很刁,麻煩你用最上好的黃豆拌好酒喂它,回頭我一定重重的賞你!” 這名店夥計一聽說馬要用最上好的黃豆拌好酒,就越發的認定這位貴公子的來頭出身必然非常之大。

     因是,不由更加眉開眼笑,恭敬地哈着腰,谄笑地連連點頭說道:“是,是,公子爺,您請放心,小的知道了,最上好的黃豆拌最上好的酒,絕對錯不了。

    ” 侯天翔點頭一笑,跨步入店登樓。

     三名店夥計,狗颠屁股般地緊緊跟随在身後。

     侯天翔并沒有依着店夥計的意思招呼進入雅座,卻在靠窗臨街的一張空位子上坐了下來。

     店夥計當然不敢多說話,免得引起這位貴公子的不高興。

     于是,三名店夥計,立刻忙着擦桌子、倒茶、送水,拼命的巴結侍候。

     當然,他們如此巴結侍候的目的,是希望這位貴公子算帳的時候,能夠出手大方,多賞他們點小費。

     大概是因他們巴結得太過火了些,旁邊不遠的一張桌上,有人突然發出了一聲不平的冷“哼”,罵道:“哼!狗眼看人低的混帳東西。

    ” 這罵話的聲音不低,店夥計們聽到了,樓上所有的客人也聽到了,自然,侯天翔也聽得很清楚。

     侯天翔目光微轉,已經看清了罵人的是左邊一張桌子上,六個橫眉豎眼的兇惡大漢之一。

     他眉頭微皺了皺,望着其中一名店夥計笑着說道:“謝謝你們,你們别隻顧招呼侍候我一個人了,還有其他的客人,快去多侍候些,回頭我算帳給小費時,你們放心,每個人都有一份,決不會得少了一個人的,我這裡隻要有一個招呼就行了。

    ” 那名店夥計一聽,連忙哈腰谄笑着說道:“是,是,公子爺,您多大量包涵,謝謝您。

    ” 說罷,便和另一名店夥計,依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剩下一名店夥計侍候着,侯天翔便向他點了酒菜,這名店夥計立即飛快的奔下樓去,親自到廚房裡特别關照,替侯天翔張羅酒菜去了。

     ※※※※※※ 侯天翔進入“興發樓”不久。

     鎮頭上又來了一位白衣白馬,配着銀鞍銀蹬的少年美書生。

     這位美書生比先前的那位美書生年紀輕了些,但,一張臉蛋兒,比先前的那位更俊,兩隻眼睛黑白分明,也更亮。

    隻是,沒有先前的那位潇灑,而且,氣度上似乎也差着了點 在這位少年美書生的身後,緊緊跟随着一匹黑馬,黑馬背上,則是個一身青衣,年約十七八歲的美書僮。

     顯然,這是主仆二人。

     不但這位白衣美書生俊美無比,令人羨煞,即連青衣書僮,竟也是一位萬難選一的俊美少年。

     想來他如果不是個書僮的身份,如果換上一件儒衫的話,必然也是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無疑! 隻可惜,他不是。

     他生來命薄,為人書僮,真委屈了這副俊逸清秀的好相貌,實在令人替他惋惜!嗟歎! 先行入鎮的那位白衣白馬書生,神情悠閑,馬行從容。

     那氣度,那風華,更給人一種深刻難忘的好印象! 但是,這主仆二人可就不同了,他們給人的印象雖也很好,卻遠不如先前的那位,氣度,風華,也令人有着不如之感。

     這主仆二人縱馬飛馳如風,而且馬身上都見了汗,分明已經過一陣子的長程疾奔而來。

     看情形,他主仆二人,可能身有着急事!…… 進入鎮頭,主仆二人雖然輕勒了勒馬缰,略略控制了些馬的奔行速度,但,仍是非常之快。

     馬到“興發樓”門前,二人竟忽地一收馬缰,突然停住,目光瞥視了旁邊拴着的白馬一眼之後,二人互望着微點了點頭,臉上同時浮現起一抹會心的笑意,接着一齊翻身下了馬背。

     這主仆二人是誰? 他們正是那葛玉鳳姑娘和侍婢蘭兒。

     此刻,甭說,“興發樓”店堂内早又飛奔出四名店夥計迎了上來。

     店夥計一面接過主仆二人手裡馬缰繩,哈腰谄笑的招呼着,心裡一面暗暗覺得奇怪不已,忖想道:“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哪來這麼巧的事情,兩位書生相公,不但都長得出奇的俊,而且又都穿着一身白衣騎着白馬,配着同樣的銀鞍銀蹬……” 店夥計心裡暗忖中,葛玉鳳姑娘已和蘭兒二人,一前一後舉步入店登樓,兩名店夥計連忙随後跟上。

     主仆二人上樓之後,目光略一掠掃,便在侯天翔對面不遠的一張空桌子上坐了下來。

     跟在後面的兩名店夥計,自是毫不怠慢的搶步上前擦桌子,忙着倒茶拿水招呼侍候,蛤腰問道:“公子爺,您要點什麼酒菜?” 這時,侯天翔點的酒菜,已經送了上來。

     姑娘目光一瞥侯天翔的桌上,道:“照那樣來兩份好了!” 店夥計一聽,不由暗伸了伸舌頭,心想:“我的乖乖,照樣來兩份,一份五兩多銀子,兩份就是十一兩銀子,又是一位闊财神爺,看來我們今天是交了财神運了……” 他心裡暗想着,口中已是忙不疊地點頭應道:“是,是,公子爺,您請先坐息一忽兒,小的這就替您送上來。

    ” ※※※※※※ 當姑娘主仆二人登上樓,甫在樓門口現身之際,侯天翔就不禁微微一怔! 自然,原因并不是侯天翔看出了她主仆二人的身份,而是蘭兒的一張臉孔,在他的記憶裡,有着似曾相識之感。

     但,這感覺,電閃之間,也就釋然了。

     因為,他微一怔神間,雖然立刻就想到了蘭兒,但是,這青衣書僮嘴唇角邊上,有一粒珍珠大的紅痣,而蘭兒卻沒有。

     不過,他那銳利的目光,卻看出了二人的特異之處。

     那就是,這主仆二人,不是一般普通的文弱書生書僮,二人均有一身頗為不低的武功造詣。

     蓦然! 樓梯一陣“蹬蹬蹬”急響,樓門口出現一個一身紅衣紅裙,背後斜背一柄長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

     這紅衣少女,在侯天翔的記憶裡并不陌生。

     她,正是曾在青甘小道上,騎着一匹紅馬,經他身旁風馳電掣般,猶如一團紅雲似地飛馳而過的那位紅衣少女。

     為了她,他曾經戲弄了追蹤她的“閻王堡”的五名手下。

     那五名惡徒,竟敢使用歹毒霸道的暗器,因而激怒了他,施展神功罡氣,震回他們發出的什麼“追命彈”,“閻王刺”。

     結果,那五名惡徒,雖是自食其果的喪命在他們自己的絕毒暗器之下,但,卻使他惹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那“天山三劍”幾乎誤會他是“閻王堡”的屬下,費了許多唇舌才解釋清楚,并且還和“天山三劍”結下了一點小過節。

     對于這種小過節,自然他是決不會介意放在心上,也決不怕“天山三劍”會找他報複的。

     ※※※※※※ 因是,他一見紅衣少女突然出現在樓門口之時,一時不由微感意外地朝紅衣少女微笑了笑。

     他的笑,是毫無意思的,也是無心的。

     但,他雖是笑着無心,而紅衣少女和旁坐的葛玉鳳姑娘,卻是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