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月朗天山 對弈枰前論世劫 精芒騰異彩 尋幽壑底得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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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乃天山鐵石所制,堅硬無比,挑賜你作為暗器練習,半年以後,你無憂師伯與慕容世叔來時;便可授你劍術掌法,與各種功力了。

    ” 呂崇文自然雀躍不已,依照師傅所傳,冥心參悟,倏爾之間,三年之約已滿,正好也是一個明月梅花之夜,靜甯真人負手閑立洞前,看呂崇文用“一鶴沖天” 轉化成“饑鷹搏免”之式,從三,四丈高處,頭上腳下,疾撲而落,在将将及地之時,一側一偏,拳足躬身,宛如一隻大鳥一般,腳尖輕點山石,塌腰回身,右掌一揮,刷地一片銳嘯過處,奪奪連聲,三丈外的一株老梅樹主幹之上,嵌入五顆白色圍棋,排列得整整齊齊,與枝梅花,一般無二! 靜甯真人聞聲便知,那圍棋子的入木深淺,顆顆一緻,距離也極為勻稱,愛徒在這短短期間,能有如此造就,心中那得不喜?方待嘉勉幾句,忽然長眉微展,笑聲叫道:“文兒你無憂師伯與慕容世叔已來,還不趕快代我迓客!” 呂崇文在這三年之間,除了功課外,小小心靈之中,最為渴盼的就是自己的慕容世叔!一聽師傅此語,不由喜上眉梢,肩頭微動,“俊鹘摩雲”飛縱起三丈多高,便從那些嵯峨怪石頂上,一路歡躍,迎将出去! 無憂頭陀是輕車熟路,帶着鐵膽書生慕容剛,自冷梅峪外的九曲盤龍迷蹤小徑之中,剛剛繞出,’一倏小小人影業已從那些嵯峨矗立的怪石頂端,電射而至! 呂崇文人在半空,即行脫口歡呼“慕容叔叔!”如同一隻大鷹一般,往慕容剛身前撲落。

    到地之後,才想起自己歡:喜得有些失儀,急忙回身,欲待先向無憂師伯叩頭行禮。

     無憂頭陀牽住呂崇文小手,不令下拜,向他臉上略一端詳,呵呵笑道:“小娃兒你越天真越随便越好,不必講究那些繁文褥禮,慕容剛,你看看你這世侄,小别三年,可已大異昔日了麼?” 呂崇文此刻仍然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幼童,但慕容剛見他自石頂來迎的撲落身法,竟是内家絕頂輕功,七禽解數,本己暗自驚詫,自己這個對武功一道,絲毫不通的侄兒,短短三年,怎得有此?現聽師伯說,才朝呂崇文臉上注意細看,果然不僅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目光亮如疾電,連皮肉之間,都有一種内功到了相當火候的寶光,含蘊其中!不由對這位靜甯真人,欽佩已極!暗想自己本具上好根底,經無憂師伯再加指正,這三年之内,功力增加甚多猶有可說。

    呂崇文一竅不通,居然到此境界,卻是如何教法? 叔侄二人,執手寒喧,互道别來光景。

    慕容剛聽呂崇文細述經過,恍然悟出,未雕璞玉,更易大成之理!靜甯真人一上手就傳以道家坐功,與吐納調氣之法,他小小心靈,一無旁鹜,再加上靈丹妙藥之力,循步就班,由内而外,根基打得好而又好,一切功力,均會随時日俱增,自然精進!如此看來,自己所許十年之内,為盟兄報仇雪恨,重整家園的心願,當可如願以償!心頭寬慰已極,三人笑語從容走進冷梅峪内。

     從此以後,無憂頭陀便也在天山,暫且小住,與靜甯真人一同督促慕容剛,呂崇文二人,勤練各種功力劍術。

     前四年間呂崇文專攻自己師門的太乙奇門劍,與乾坤八掌,至于靜甯真人的道家罡氣,則本來就與吐納坐功聯成一體隻要功候一到,氣凝于内,即足護體,氣發于外,即足傷人,無須另外凝煉!等到把這幾樁師門絕藝全部精熟,待到火候之後,才由無憂頭陀,傳他卍字多羅劍與禅門天龍掌法。

     但他對于這後兩樣,卻非全部學習,隻是精研其中的個數招絕學’摻合融會于本門的劍術掌法之内。

     慕容剛則完全與他相反,是以卍字多羅劍,與天龍掌法為主,輔以太乙奇門劍,與乾坤八掌的精微奧妙之處。

     除此以外,并由慕容剛,為呂崇文課讀詩書,文武兼進,至于陰陽八卦、兩儀四象等奇門陣法之道,也由靜甯真人與無憂頭陀,不時對他叔侄二人詳予講解! 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轉眼之間,業已四易寒暑。

    呂崇文不但武功已有大成,人也長成了一位風度翩翩韻俊美,英秀少年! 慕容剛雖然年近四十,但内功精進,豐神更朗,望去依然不減當年,烏鬓朱顔,絲毫未改! 這日清晨,呂崇文靜坐已畢,見慕容剛仍在調息垂簾,行功未了,知道這位世叔,本是無憂師伯師侄,所學相通,現在再加探造之時,無須盡廢前功,省力不少!四年之間,互相切磋參悟,彼此長短盡知,自己雖服靈藥,内功掌力方面,仍然稍遜慕容叔叔二三十年的修為一籌!但劍法輕功方面,卻是自己較為靈妙! 走出洞外,那無數老梅的澹澹幽香,沁人神爽!呂崇文近來功力精進,常以洞上的千尺懸崖,作為鍛煉輕功之所。

    他此時心神舒暢,暗想反正恩師與師伯,入定要到中午才轉,慕容叔叔也功課未畢,何不上到崖頂遠眺,順便操練哥己的師門絕藝七禽身法! 心念才動,雙臂一抖,“一鶴沖天”身軀業已平拔丈許,輕輕落向一株喬松的虬枝之上,就借那枝條的微微彈顫之力,提氣再升,人在空中,打了兩個盤旋,轉化成“鷹隼入雲”之勢,斜往崖壁飛去。

    落足崖壁,離地已有六七丈高,呂崇文大展輕功,燕掠鷗翔,鵬搏鶴舞,便如一隻大鳥一般,忽而回旋飛躍,忽然沖霄直舉,未消多時,業己置身危崖絕頂! 登高四眺,萬壑千峰,岩岬幽冥,來路峪下,是一片梅海,妃紅俪白,萼綠蕊黃,疏密相間,巨細高下,屈伸偃蹇,兢放芳華,無不清癯絕俗,冷豔出塵! 危崖背面,卻是一處深壑,壑底一片綠雲,盡是些妙态娟娟的翠筠斑綠,遠望遙山,條條雲帶,蓊穆輪困,紛紛出岫,岩間橫陣,天末奇峰,舒卷飄飚,瞬息萬态!再有幾處亘古不化的積雪高峰,參天矗立,點綴其間,靈山勝景,确足令人心曠神怡,開闊胸懷! 呂崇文正在眺覽之間,突然似見崖下深壑的竹林之中,似有青色冷光連閃,但等他凝神細看之時,卻又不再發現!不由心中大起疑窦,亟思下壑一探,究系何物發光?惟因思師曾有嚴命,限制自己,隻準在所居古洞前後上下,百丈以内活動,未奉恩準,那敢擅自前往?遂在崖頂留連多時,那青光亦未再現。

    呂崇文隻得仍用七禽身法,翻下危崖,回轉洞府。

     等到申牌時分,二老入定方轉,呂崇文禀告朝來所見,靜甯真人尚在拈須思索,無憂頭陀已先笑道,“靜甯道兄!聽文兒所說,莫非與昔年大漠神尼,劍劈西域魔僧之事有點關聯麼?” 靜甯真人恍然笑道:“可笑我隐居此間,對這北天山各種典故,竟還不如大師熟悉!當年轟動武林的正邪兩派最高名手決鬥之處,就是這座危崖絕頂。

    因大漠神尼,号稱天下第一劍客。

    雖然惡鬥三日三夜,劍劈西域魔僧,但在得手之前,竟被魔僧的西域異寶‘日月金幢’,把所用神物‘青虹龜甲劍’崩缺一口。

    惡戰既罷,神尼引以為羞,投劍絕壑,誓不再用,不久也自歸西!文兒所見青光,方向正對,但此種前古神物,通靈識主,可遇難求,那壑下地勢甚廣,你們叔侄二人,晚間課畢可以前往一搜,以試緣法!” 慕容剛本拟推辭,但後來一想,多一人尋找,總較容易,自己若能找到,轉贈崇文,不也一樣?遂與呂崇文一同領命退出。

     蟾光滿地,梅影縱橫,慕容剛随無憂頭陀二度再上天山之時,已把盟兄所遺成名之物梅花劍,交還崇文。

    叔侄二人,各背長劍,翻上崖頂,往那深壑之中看時,雖然月朗中天,因幽壑太深,無法見底,望去乃是黑沉沉的一片! 崖壁靠壑這邊,更為陡削,尚幸藤蔓薜蘿等屬尚多,二人輕功又均達極上乘境界,稍為有物借力,便可提氣飛墜,未為所阻! 壑深足有百丈,到底之後,略為歇息,便行分為兩路,慕容剛往北,呂崇文往南,各自搜索。

     彼此并相約定,倘有何發現,獨力難支之時,即以嘯聲互為呼應。

     分手以後,慕容剛覺得這幽壑過于陰森,那些修篁翠竹,高的竟達十四五丈,枝葉怒生,那好的月色,一絲也未透下。

    不由暗想照此情形,壑底竹林之内,縱有寶物閃光,呂崇文人在危崖頂端,再好目力,似也難得看見,但知呂崇文決無虛語,委實令人費解! 邊想邊行,不覺已有數裡,除了那望不見底的竹林,以及壁閱的淙淙泉水,和一些形如蘭,幽香挹人的山花之外,别無所見,一想呂崇文在崖頂目光所及,最多也不過是五六裡地範圍,再往前搜,便無意義。

    方待回頭幫助呂崇文,一同細搜往南一路,突然在微風吹起的竹韻之中,隐隐似有異聲,慕容剛靜心凝神,傾耳細聽,業已聽出十餘丈外,竟似有人正在咀嚼食物。

     他在冷梅峪中,一住四年,知道周圍百裡之内,無人居祝這夜半幽壑之中,何來人迹?好奇之心一起,到暫把覓寶之事,置諸腦後,輕身提氣,蹑足潛蹤,悄悄掩往發覺之處。

     那聲息越來越顯,果然是有人在咀嚼什麼香美食物。

    慕容剛掩到近前,藏身幾株巨竹的密葉之中,偷偷一看,不由得把這位久在江湖行俠的鐵膽書生,也吓得毛骨悚然,好似見了鬼怪一般! 原來前面青竹略稀,有一片三四丈方圓空地,在地上那些叢生亂草之中,正坐着一個似人非人的巨大怪物,頭如麥鬥,眼若銅鈴,巨口血唇,獠牙外露,通體赤裸,卻長了寸來長的一身綠毛!坐在地上,就要比慕容剛約莫高出兩頭,估量站起身來,最少也有一丈七八高下! 兩條手臂又瘦又長,形如鳥爪,右爪之中,正抓着一條一丈來長的烏稍毒蟒,塞向血盆巨口之内,連麟連骨,咀嚼得吐沫橫飛,津津有味! 慕容剛知道這類烏稍毒蟒,蘊毒甚重,所過之處,草木盡黑,而又行動如飛極不好鬥!不想卻被這怪物捉來,當點心吃!正在看得驚心動魄,拿不定主意是應該下手設法除去,還是置諸不問之時,突然鼻端微聞一種奇腥之味,胸頭頓覺賬悶欲嘔!急忙取出一粒靈丹,含入口中,向四周仔細搜索,看出在那巨大怪物的右側方兩丈多外,竹林暗影之内,離地六七尺處,有一點寒星,不住閃爍,似在地上蟠有一條奇形蛇蟒之屬! 但蛇蟒不應單睛,而且那巨怪吃嚼情形,分明定是蛇蟒之類克星,怎的還敢前來撩撥?自己幸而知機較早,不然驟然遇上這些怪物,卻極為危險!慕容剛想到此間,不由心懸呂崇文,怕他也有此種遭遇,年輕冒失!但憑自己閱曆經驗,那林内身發奇腥的獨目怪物,恐比這身軀巨大僞人形怪物,還更難鬥!此時一動便會發覺,自然無法發嘯與呂崇文互相招呼,隻得等兩怪物相争,有了結果之後,再行見機行事。

     人形怪物嗅覺極為靈敏,因那烏稍毒蟒也是奇腥之物,大嚼之下,強敵已來,竟未發現!但時間一久,也知有異,一聲震天暴吼,甩卻未吃完的烏稍毒蟒,自地上霍然起立,果真足有兩丈高下! 林内怪物所蟠之處,也響起一聲極為凄厲難聽的兒啼,慢慢爬出一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形怪物!像是一隻極大的脫殼烏龜,約有七八尺方圓,一身爛糟糟的紅色軟肉,難看已極,令人一見作嘔!四隻肥大短足,一步一步爬行極慢,頭部又細又長約有三四丈,五彩斑爛,在背上蟠成一堆,滿布三角形的鱗甲,就如同一條奇形毒蛇,寄生在絕大烏龜的體内一樣!頭作三角錐形,兩腮奇闊,紅信鈎舌,不停吞吐,神态獰惡已極,一隻獨生直眼,炯若寒星,爬到草地正中,把蛇形長頸連頭,擡起了丈把高,注定那人形巨怪的咽喉之間,呱呱又是兩聲慘厲兒啼,懾人心魄! 人形巨怪方才嚼食烏稍毒蟒之際,何等兇威?此時卻滿頭綠發,根根沖天倒立,兩爪胸前虛抱,一對銅鈴似的巨睛,瞪得幾乎要突出眶外,身軀半偻,與那奇形怪物相距約有一丈,互相對視,均蓄勢待發,但一個神态暇豫,一個劍拔弩張,強弱之别,行家一眼便可看出。

     慕容剛正在又覺驚心,又覺有趣之時,突然來路之上,又有輕微響動。

    知道方才人形巨怪怒吼,及那蛇頸龜身奇形怪物的所發兒啼,可能已把呂崇文引來! 他不明就裡,冒失撞上,豈不太糟?遂潛用兩指夾斷兩段竹枝,暗以一根運用内家真力,打向響動之處,俾便引導呂崇文循聲來與自己會合。

     刹那之間,林中撲來一條黑影,慕容剛故技重施,第二段竹枝彈出,呂崇文果然循聲找到,一眼瞥見慕容剛,方待開口,慕容剛慌忙作勢噤聲。

    叫他輕輕縱過,匆匆一說就裡,并向他口内塞進一顆無憂頭陀秘煉解毒靈丹。

     兩人雖然輕功絕倫,竭力隐蔽,但慕容剛兩次彈竹,總免不了略帶破空之聲。

     人形怪物離二人較近,首先發覺。

    它本有所待,疑是援兵到來,心中一喜,目光稍為旁睨,蛇頭龜身奇形怪物,兒啼再起,三角錐形怪頭,帶着三四丈長的細頸,疾如電射,淩空噬向人形怪物的咽喉要害! 人形怪物知道自己失神予敵可乘之機,但對方來勢太快,閃避不及,反正除了咽喉要害之外,自己也是銅皮鐵骨,不懼傷害,遂也索性一聲暴吼,把頭一低,掩住咽喉要害,雙爪一揚,便往對方長頸抓去!一抓正好抓個正着,但蛇頸龜身怪物的那條長頸,又細又滑,來勢又複迅疾無倫,竟從人形怪物的指掌之中,依然沖進了兩丈來長一段,宛如風車電掣,在人形怪物腰間,纏了兩圈,昂起一隻怪頭,觑準咽喉之間,張口便噬!吓得人形怪物,急忙松卻雙爪,保護咽喉,口中不住連連怒吼! 蛇頸龜身怪物,像是知道對方除那咽喉一地以外,别處均無法下口,隻昂起一顆怪頭,闊腮不住一鼓一鼓地,從口中噴出絲絲彩霧。

     慕容剛與呂崇文二人,看那人形巨怪,如此高大兇獰,定然力大無窮!但幾度見它意圖扯開身上束縛,卻連那徑約寸許,看似一扯就斷的細長蛇頸,竟都絲毫拉扯不動! 正在暗暗驚詫之間,突然遠遠傳來幾聲與人形巨怪吼聲相若的隐約怪吼,那人形巨怪本來似已禁不住蛇頸龜身怪物的攔腰猛束,和口中所噴毒霧,業已漸漸萎頓!吼聲才一入耳,立時精神暴漲,雙爪握住龜頭長頸盡力一推,将怪物的三角錐形怪頭,推開四五尺遠,避過所噴毒霧,偏頭發出一聲凄厲長吼,似與遠處吼聲,互相酬答,而遠處吼聲,也連連響應越來越近! 蛇頸龜首怪物,知道對方又來幫手,也是一聲極為懾人的怒啼起處,周身三角逆鱗,一齊不住開合顫動,怪頭一擡,闊腮怒張,絲的一聲,從口中噴出一條奇腥無比勁急黑氣!那麼高大的人形巨怪,竟禁不住這黑氣一噴,立時翻身栽倒! 但一雙鋼鈎似的怪爪,依然緊緊抓住龜頭長頸,死命不放! 黑氣餘腥所及,連遠隔兩丈以外,口含靈丹的慕容剛、呂崇文二人,也覺得心頭難過煩悶欲嘔!連忙撕下衣襟塞住鼻孔,方覺稍好! 這時遠處吼聲,已到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