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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這幾年來一直漂泊遊曆,憑着一種莫名的職業攝影師的直覺。之琦踏進了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小旅店。她也很快意識到這裡沒有她想象的平凡。

    這家旅店因為地處邊境,國内外商業活動很頻繁,常常會有各式各樣的外國人聚在這裡談生意。之琦心下有了一點把握,在吧台邊上坐下,用熟練的英語問起酒保:“可以推薦一種酒嗎?”

    那酒保很年輕,笑起來眼角上卻有一絲絲的紋理,像是被石子驚起的漣漪,說,“當然可以。”

    說完謝謝,她轉動吧椅,已經有些心不在焉,又看向前面正在聊天的男女。之琦之所以到這裡來,正是看中平凡又不失精緻的酒吧風格,不隻是這樣,她路過酒吧時總能聞到一股清郁的海洋香,尤其是在那一對男女附近。她想了想,又向酒保問到:“他們喝的是什麼酒?真香。”

    酒保順着之琦的視線看過去,他們桌上端放着兩杯澄藍色的酒,“它叫雀淚。”

    “雀淚?很美的名字。”

    酒保微笑着調好遞上一杯,“你嘗嘗。”

    之琦接過去,先淺淺的喝了一小口,然後又喝了幾口,撐頭說,“它的味道和我想象得不一樣,雀淚,總覺得它會是鹹的,沒想到它是甜的。”

    酒保笑着走開,繼續調酒去了。

    之琦看着那還剩半杯的澄藍色的雀淚,想起了家的那片海。

    家,有點遙遠的詞。

    就在出門前不久,她接到媽的電話:爸,去世了。

    自媽和爸離婚之後,她便跟媽來到了國外,為了躲爸,換了好幾個國家,最後才确定在新西蘭住下。

    這次的電話據說是奶奶托媽的朋友打給媽,才會知曉現在家裡已經鬧翻。爸的第二任妻子不願意讓她們回來參加葬禮,奶奶卻不同意,說至少要叫大孫女之琦回來看看爸爸最後一眼,認祖歸宗。

    之琦并不想回去,她總是足夠冷靜的,難過歸難過。她明白,那個女人不想她們回去就是怕她們母女搶了弟弟的遺産。對她來說那裡的一切在六年前已經結束,她不想再和她們糾纏。

    不是退卻,而是不想再掉進那個牢籠裡,那純粹是一種自保的本能。

    她把玩了會兒杯子,望着那杯澄藍色發起了呆,可……可似乎,她對那裡還是有留戀的。

    她下意識地喝了小小一口,酒是甜的。那一抹甜,仿佛一支歡快的曲子,一個一個音符一點點的被揉碎,完全融進那杯雀淚裡。開始的時候總以為會像一縱即逝的流星那樣苦澀,卻沒想到它是天上時常飛過的鳥兒,讓人驚喜。

    她記得那裡也有這麼一個人,讓她心裡這麼的甜過。但是,就回想到這一步吧。

    那些歡喜,那些想念,不會使她的腳步停止。之琦早已嘗盡了那種失望,羞恥的滋味,隻要一想起過去,她的心裡時常會像火一樣的燃燒,但是自尊不允許她為這些憤怒而失色,她更願意不再想起,讓那些事情淡化,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她付了錢,一步一步地走出酒吧,酒吧裡的人不會注意到,她的心正像那堅定沉穩的步伐一樣一點一點有序地跳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