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二

關燈
着一杆黑色的鋼筆,把人們的名字和禮賬記錄在案,把錢納入黑包中。

    陶玉不時過來幫忙,生怕男人手忙腳亂給弄錯了。

     來吃飯上禮的人中,最屬大哥名下的人多,而且那些朋友都很慷慨,禮上的比一般人都多。

    相較本家的一些親戚和鄰居,還有康權和大連襟、小舅子名下,來參與的人少,納的禮也少。

    三女婿一出手就是五千,還說是不好意思。

    康權開玩笑問他,為啥不辦一個折子來,省下點了。

    兩人開了一頓玩笑,表面上一片融融,心中還是有點小小的差異,言語難以形容,但絕不完全是錢的原因。

     壽星上坐,兒女跪拜,獻上仙桃和壽帶,端上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大壽蛋糕,吹滅了象征的小臘燭,在服務員的分割之下,所有在坐的人們分享了那份人生七十,兒女滿堂的吉祥與幸福。

    接下來又是歌,又是舞,又是家裡孫兒孫女的表演,又是專職禮賓人員的祝福的話,和活躍氣氛的幽默與玩笑。

    一切進行的和和樂樂,有條不紊,同時鬧鬧哄哄,嘈嘈雜雜,給人一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康權的父親也來了,母親是從不參與這親的場面。

    老人随了一份禮錢,與其他幾位嶽父家的老親家坐在一桌上,互相娓娓地談着他們的年齡與經曆,往事讓老人們笑得都有點童真的樣子。

    康權一直關注着父親,中間還過去跟陶玉一起,給老人們敬了一次酒。

    看到這些七、八十多歲的老人,康權的心裡萌生許多的感慨,為歲月的無情,為人生的蒼桑。

     父親在酒席散了之後,随着幾個老親家走出門外,站在那裡互相開着“你死我活”的玩笑話,祝福着共同長壽的願望,約定誰再過壽時的重新聚首,然後各自在兒女的關照中散去。

    康權是緊跟着走出來的,他安頓父親打個的士回去。

    父親搖頭說多遠點路,走上回去還能鍛煉身體,花那冤枉錢做甚。

     康權看着父親的背景,那滿頭的白發,那有點微駝的肩背,想起老爸七十周歲生日時,自己提起這檔子事,可是被父親一口否決了,還說七十就過壽,太小瞧他的身體了。

    父親的意思是說,等活到八十歲,你們再給我考慮吧。

    父親受了一輩子的罪,但卻是樂觀的。

    等父親八十周歲時,康權想自己一定要給老人好好的過一個大壽。

     輪到康權交賬了,陶玉過來說:“咱們先記上六百元吧,太少了讓人笑話呀。

    ”康權自然不會計較。

    大姐夫過來了,磨出老繭的手拿着六百元錢說:“連襟,你給咱們記上吧。

    按過去的禮數來說,咱們這種老女婿,那是要上頭分的禮呢。

    ”康權看看陶玉。

    陶玉說:“記上吧,我跟媽還有大姐都說好了。

    ”康權說:“禮這個東西,隻是個心意。

    有禮無心不算禮,有心無禮禮最貴。

    ”大連襟說:“還是你們文化人會說。

    ”康權說:“不是會說,實際上就是那麼個禮,現在讓人們慵俗話,搞成了赤裸裸的金錢問題。

    ” 陶玉的大哥把錢賬結算了後拿走了。

    康權和陶玉回到了嶽父家,陪着老人,幫忙招呼那些遠道而來的親戚。

    一直到晚上,又吃了一頓飯,一家三口才回到自己家裡。

     陶玉疲憊地躺在床上說:“今天咱們搭的錢,你不會心疼吧?”康權有點生氣,說:“咋說話呢,把你男人看成啥了?”陶玉噗哧笑了說:“考驗一下你。

    其實我媽說了,咱們和大姐夫随的那禮,等事後都給咱們還回來。

    記在上面不過是裝個門面,走個樣子罷了。

    ”康權說:“陶玉,你聽着,這錢你一分也不要給我往回拿。

    拿回來,那是寒瘆我呢。

    ”陶玉說:“看把你骨氣的,還不要。

    等哪天揭不開鍋了,看你問誰要個。

    ”康權說:“放心吧,你男人下一輩子也淪不到那個地步的。

    ”女兒在邊上扁了扁嘴,“耶”了一聲說:“爸,我媽說你一個月才拿一千來塊錢。

    還不如人家街上登三輪的呢。

    ”康權沒好氣地說:“咋,一千塊丢你的人了?”女兒惱了,邊往自己的屋子走邊說:“人家隻是随便說說。

    不識戲。

    ” 陶玉說:“你不要給娃娃發火,難道你不是掙得那麼點錢嗎?”康權沒回應,陶玉也沒去理睬,又開始計劃了,說:“囡囡假期補課一交就是四百塊錢。

    還有,小區的物業收費又催上了。

    愁死我了,這錢咋就這麼多名堂啊,看着每個月兩個人還能拿點工資,可是到了月底一算,才能剩下多點點。

    照這個樣子,囡囡要是上了大學,那花費一開,咱們倆個的嘴就得縫上了。

    ”康權說:“你麻煩不,每天算那些流水賬,有甚意思。

    ”陶玉說:“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我不算行嗎,四處都是花錢的口子。

    就咱們那點工資,要不是我計劃着,早就入不敷出了。

    ” 康權雖然滴酒未沾,但還是感覺到有點累了,洗了一把臉,嗽了一下口,就往床上一躺。

    陶玉這時才到衛生間開始講究衛生,還把女兒也叫出來,又把康權喊過去輪留着洗了腳。

     那天晚上,康權一入睡就開始做夢,還是那個雨淋淋的夢景,到處都是水,眼看着淹過了人胸口,離嘴隻差那麼一點點了。

    他想喊叫卻發不出聲來,他想遊動可是四肢不聽使喚,一種窒息鋪天蓋地壓了過來。

    康權出不上氣了,好象鼻子和嘴都被水給堵上了,掙紮中,他醒了過來,先聽到不知何處的救護車在嗚爾,再感覺自己,渾身的冷汗像被水潑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