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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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眼看再治療下去就要賣房子了,掙紮着從醫院裡出來繼續打工,現在左腿還瘸着,為了能拿獎金給女兒多買一條牛仔褲,他每天拼了老命地工作,中飯就啃家裡帶的白饅頭,慘得跟在舊社會一樣。

    還有一個同事叫小李,江西人,年方十八,瘦得跟猴子似的,據說在家時一天隻吃兩頓,創造過半年沒吃一頓肉的人生記錄,小李去年來到上海,颠簸流連過幾分雜工後,找到現在的工作,珍惜地一塌糊塗,每個月都能餘下一大半錢寄給老家,給卧床不起的老父看病。

    其他搬運組的同事情況大體差不多,我說這麼多的意思是,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确實很美,有錢人确實也很多,但是,你一定要看到在盛宴下的龌龊,富裕下的貧窮,這些才是這個城市的真實,這個城市的主流,如果你意識到了這些,你就會保持清醒,你就會覺得你大手用錢,大口吃肉算不得什麼牛B,不但不牛B,而且很傻B,因為,你遺忘了生活的另外一種可能。

    你會變得浮躁,變得狂妄,變得虛僞不堪。

     在接到單子後,我們從倉庫裡将一天要送出的電器搬運到一輛大貨車上,吃好便飯後便開始送貨,卡車在全市裡東奔西走,一個區一個區的停靠,每停一個地方,我便背起一件龐大的電器送到買主家裡,每件家電也不算太重,四五十公斤還是有的,要是有電梯還好,有些地方是那種老式的公房,要一口氣背六七層樓,背到上面基本上要岔過氣,有些地方還是石窟門弄堂,進去之後基本上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偏偏門牌号又混亂無比,我一時半會找不到地址,隻得彎着腰背着大家電蹒跚地慢慢尋找,類似一隻愚笨的蝸牛。

     我每天要出兩趟車,晚上九點多送完最後一件貨後還需要趕到中心打卡、盤點,等趕回家時幾近十二點。

    可不管多晚,家裡的燈永遠是亮着的,我隻要走進小區,遠遠便可看到我家窗戶透露出來的亮光,在黑暗中是那麼溫馨,因為那裡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在靜靜等我回家。

     最初的半個月是最痛苦難熬的,我每天累得虛脫,回到家後整個身體幾乎要瓦解。

    見床便想睡,可可則總是要給我全身按摩後才睡,早上則六點不到就起床給我做早飯,然後把我的中飯放到保鮮盒裡,這樣中午我隻要放到微波爐裡轉轉就可以吃了。

    為了讓我頓頓有肉吃又不要花太多錢(我們實在是沒有錢了),可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買來最便宜的那種肥肉很多的夾心肉,剁成肉泥,加入足夠多的澱粉後做成肉丸,每頓給我吃兩顆,這樣做一次可以吃一個多星期,而她自己則一顆都舍不得吃,每頓飯就榨菜蛋湯敷衍了事,還美名其曰減肥,可憐她近一米七的身高才85斤,再減就剩骨頭了。

    我怎麼勸她也沒用,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一旦認準了什麼就不會回頭,固執的跟金剛石似的。

    有一天我們中心放半天假,我陪可可去菜場買菜,經過熟食店時可可瞄了眼裡面的白嶄雞,眼裡直放光,白嶄雞是可可的最愛,以前我們有錢時她曾經一個人吃掉過半隻雞,和黃鼠狼沒什麼分别,不過最近為了省錢,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有一天送完貨回中心的路上,我想來這件事,趕緊跳下車到附近的一家熟食店買白嶄雞,一問才知道要18塊錢一斤,我身上所有零碎鈔票加起來不過五塊錢,其中有三塊錢是回家的車票,可如果我想買兩塊錢雞的話估計會被人家當成瘋子趕走,我在外面轉了半天最後鼓足勇氣紅着臉上前說買四塊錢白嶄雞,賣雞的小姑娘瞪着眼睛看着我然後手起刀落嶄下一條雞腿扔到電子秤上,四塊三,然後刷刷又是兩刀,将雞腿嶄成三小段後扔給我,冷冷說:“零頭不要了。

    ” 我要謝謝這位賣雞的小姑娘,她是那麼的大恩大德讓我有一塊錢坐輛非空調公交車從浦東坐回浦西,本來還要再倒一輛車才能到家的,可是我沒錢了,于是我拎着雞腿一路興匆匆地走回了家,足足走了一個半小時,到家時已經淩晨一點了,可可自然沒有睡,見我回來立即喜逐顔開地迎了上來,我把燈關掉,然後讓可可閉上眼睛,接着把白嶄雞放到桌子上,我讓可可睜開眼睛,就看到可可尖叫一聲,高興的像個孩子,緊緊抱住我,在我臉上響亮地吻了一下,用手不停告訴我“謝謝,我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