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妖氛除不盡 邪惡蔓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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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成魔,但入夜之前,卻不能夠充分施展他的魔力,所以他現在非沖出燈陣外不可。

     一重燈陣雖然破了,還有五重。

     這六重燈陣第一、二重與他昨夜所破的并無不同,他一鎮定下來,很容易找到了主燈的所在。

     第二重燈陣亦很快被留侯沖破,這一次他隻殺了七個掌燈的武士。

     他隻是不想再浪費太多的時間精力。

     第三重燈陣在昨夜他驅雪降下的時候,亦已看清楚主燈擺設在哪一個方位。

     要破這一重燈陣,當然不是困難,可是到這一重燈陣攻破,楚輕侯、蕭十三已不會被迫退多遠了,一次比一次沖得更近。

     隻有三重燈陣了,留侯看不出這三重燈陣的主位所在。

     一盞盞燈籠似一支支箭般射入他的眼窩,一縷縷鮮血開始從他的眼窩流出來! 留侯的動作開始遲鈍,楚輕侯從後沖上,一劍砍在他的後背上。

     留侯往前一撲,仍然逃不過這一劍,血從斷骨噴出,留侯猛一聲狂噪,張開雙手,疾速往前撲出! 血從他的眼窩微射,慘白的骷髅在鮮血交流之下異常恐怖,擋在他前面的火龍寨武士不由自主往旁邊一閃。

     這一閃,燈陣立時一亂,出現了缺口,留侯當中穿過,再沖破一重燈陣。

     大法師嘶聲大叫道:「不用驚慌,不要妄動。

    」 語聲末落,留侯已沖到了最後一重燈陣之前,左右火龍寨武士沖殺前去,但都在留侯白骨雙爪之下一一倒地身亡! 蕭十三目眦進裂,排衆而前,長刀怒斬向留侯,楚輕侯也不慢,緊追在留侯身後,龍泉劍亂砍一番! 留侯連挨了三劍,仍然沖不過第七重燈陣,狂噪連聲,猛伸手,抓住了蕭十三劈來的長刀,往前用力地一送。

     蕭十三立腳不穩,連人帶刀沖向最後一重燈陣,那些武士不能不讓開,留侯把握這刹那間,拚挨楚輕侯一劍,向燈陣缺口沖去! 這一劍連斷他三根肋骨,但他亦一沖而過,沖過最後一重燈陣,沖出了古刹大門外。

     蕭十三翻腕揮刀,刀斬在留侯身上,斬開了衣衫,斬碎了留侯的肩胛,第二刀還未斬出,留侯已脫出他的長刀攻勢範圍。

     他重遭重創,但身形仍然沒有太大影響,隻是蕭十三那一刀,卻不由他身形一栽。

     一條人影即時翻過滴水飛檐,往當頭落下來,是大法師! 大法師雙手各抓著方穿好的那串佛珠的一端,當頭向留侯箍下。

     那串佛珠已斷去,但被大法師雙手一連,又變得完整,寶光四射。

     留侯方待閃避,已經被大法師佛珠箍一個正著,他的雙手總算還能夠騰出來,左手一落,抓住了大法師的頭顱,五指深陷肌骨。

     大法師頭顱的皮膚迅速龜裂,鮮血縷縷外流,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雙手仍然緊抓住佛珠不放。

     楚輕侯、蕭十三沖出,看見這種情形,心頭皆大震。

     天色這時候已開始暗下,黃昏已逝。

     留侯的骷髅也逐漸起了變化,迷蒙中出現了肌膚,出現了眼睛、鼻子,出現了一張完整的臉龐。

     大法師嘶聲在叫道:「破他的頭顱,穿我的心,流我的血……」 語聲突斷,留侯的右手已握在大法師的咽喉上,他的頭顱同時分開兩片。

     楚輕侯刹那間已沖前,一劍力劈在留侯的頭顱上! 血狂奔,留侯分成兩片的頭顱欲合未合,中裂的嘴唇突然發出一聲,道:「楚輕侯,你敢破我的頭顱?」 語聲慘厲,所有人無不毛骨倒堅,大法師的頭顱同時裂開,血流披面。

     楚輕侯狂呼道:「師父!」 大法師雙手不住顫抖,佛珠卻是不放,脖子上青筋蚓突,竟然迫開了留侯的右手,喝一聲:「快」 「師父」楚輕侯呼聲中閉上了眼睛,劍一長,從大法師後心刺入,前心穿出,直插入留侯的體内。

     大法師的血順著劍鋒奔流,流入留侯的體内,燈光下,那些血竟然是淡金色。

     留侯即時發出了嘶聲裂肺,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眼看要閉合的兩邊頭顱突然中止,俊美的臉龐開始龜裂,蛛網般裂開、剝落,化作一撮撮灰塵,白骨骷髅又重現。

     大法師再喝一聲:「火!」 火字才出口,他的頭顱便「波」的在留侯的手下破碎,可是他抓著佛珠的手,卻仍然緊握不放。

     火龍寨的武士迅速将火把、燈籠燃著,抛向大法師與留侯,一個個都不由熱淚盈眶。

     留侯繼續在嗥叫,在掙紮,一聲比一聲慘厲,大法師的一雙手亦被他捏碎,但那串佛珠卻已深陷入他的骨骼内,那柄龍泉劍,更将他與大法師緊連在一起,任他怎樣也掙紮不開。

     那個骷髅頭亦開始蛛網般碎裂,一片片落在火海中,每落下一片就激起了一團碧綠色的火焰,鮮血亦随著落下,這一次,卻使火焰燒得更猛烈,更輝煌。

     楚輕侯跪倒地上,淚已經流下,火龍寨的武士不少亦跪倒。

     蕭十三木立在楚輕侯身旁,淚眼模糊,沈宇亦不由自主跪下去,看著在火中灰飛煙滅的大法師,他們都不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長夜終於降臨,風吹更急,火焰在急風中越燒越猛烈,留侯的嗥叫聲也終於沉滅。

     烈火繼續燃燒,兩個時辰之後才熄滅,隻留下一串佛珠,一柄龍泉劍,冷月下閃動著寒芒。

     蕭十三拾起那串佛珠,才離開那堆灰燼,佛珠便一顆顆無聲的粉碎。

     龍泉劍沒有碎,楚輕侯拔出這柄劍的時候,眼淚不禁又落,滴碎地上。

     「我這是在作夢?」蕭十三看著粉層般飛揚的珠碎,竟然說出了這句話,然後苦笑起來。

     每一個人何嘗不是都有作夢的感覺,隻是這樣的夢,一個也已嫌太多。

     留侯已經灰飛煙滅,夢也好,事實也好,事情到這個地步,是不是也該了斷。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在傷感之餘,不由都松了一口氣。

     楚輕侯也不例外。

     ※※※ 沒有雪,風也沒有昨夜的寒冷,明月一輪,斜挂在天空。

     楚輕侯與蕭紅葉走在楓林之旁,走在明月下。

     在留侯灰飛煙滅的同時,蕭紅葉已經清醒,真真正正的清醒,完全與常人無異。

     楚輕侯也看得出,他原是擔心紅葉清醒之後,又是白癡一般,到看見紅葉,才放下心來。

     「那就像是作夢。

    」紅葉也是這樣說,對於迷失本性時的一切,她似乎已全無印象。

     楚輕侯也沒有對她說,隻因為他知道紅葉既然不清楚,還是讓她不清楚的好。

     走過了楓林,走上了一個小山坡,風大了一些,月光看來卻是更加明亮。

     紅葉停下了腳步,忽然問道:「大法師是不是已經與留侯同歸於盡了?」 楚輕侯無言點點頭。

     「這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紅葉歎息。

     「嗯!」楚輕侯更加感慨。

     紅葉接又問道:「大法師死了,那以後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怎麼是好?」 楚輕侯搖頭道:「不會再有同樣的事發生的了。

    」接著一笑。

     這一笑有些苦澀,說的都是心裡話,他實在不相信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紅葉又問道:「你怎能這樣肯定?」 楚輕侯一怔,道:「就是有,應該也不會再發生在這個地方。

    」 紅葉笑起來,道:「你難道沒有聽過,福無重至,禍不單行。

    」 楚輕侯又是一怔,呆望著紅葉,道:「你怎麼了?總是說這些悲觀的話?」 紅葉道:「不知怎的,我總是覺得,這件事不會就此作罷。

    」 「不要胡思亂想。

    」楚輕侯輕捉紅葉的香肩,道:「這於你并沒有好處,要想就想些快樂的事情,心境舒意、開朗些,人也容易恢複。

    」 「有哪些快樂的事情?」紅葉黛眉輕蹙,倏地展開,道:「你是否願意留下來,伴著我永下離開火龍寨?」 楚輕侯反問道:「我若是不留下,你是否願意随我離開?」 紅葉道:「随你到那兒?」 「回我家好了。

    」楚輕侯笑笑。

     紅葉嬌靥微紅,道:「隻是留下爹一個,不是太寂寞?」一頓又道:「爹隻有我一個女兒。

    」 楚輕侯笑道:「我又不是那種完全不講情理的人,隻要你喜歡,随時都可以回來探望你爹。

    」 紅葉垂下頭,輕聲道:「這些事,還是要問爹。

    」 楚輕侯颔首。

     紅葉又道:「不說這些了。

    」 語聲、神态無限嬌羞,楚輕侯看在眼内更加憐愛,雙手将紅葉摟入懷中。

     紅葉雙手往楚輕侯脖子上一挂,臉頰靠枕在楚輕侯肩頭上。

     楚輕侯輕撫著紅葉的秀發,道:「到現在,我才真的放下心。

    」 紅葉柔聲問道:「你擔心我變成行屍走肉?」 楚輕侯一笑,道:「實在擔心失去你。

    」 「我死了不是更好,你可以找第二個女孩子,比我更漂亮更可愛的女孩子。

    」 「沒有比你更可愛,更漂亮的了。

    」 「油嘴」紅葉的臉頰又紅了起來,卻是立即消散,也下知是否月光影響,臉色始終是那麼蒼白。

     「心裡話。

    」楚輕侯接道。

     紅葉道:「誰知道那是不是?」 楚輕侯道:「要怎樣才相信?」 紅葉反問道:「你說呢?」 楚輕侯笑笑道:「一句俗話,要不要剖開胸膛,将心捧出,讓你瞧瞧?」 紅葉嬌笑起來,臉頰在嬌笑聲中更白,白中帶青,變得有些妖異,卻很迷人。

     楚輕侯看不到,否則他應該發現紅葉有些不妥。

     他隻是将紅葉摟得更緊,道:「将師父的骨灰送回白雲館我再來接你。

    」 紅葉道:「一定的。

    」 「一定」楚輕侯說得很堅定。

     「你知道爹也一定答應?」 「我若是說不服他,還有你。

    」 紅葉又嬌笑起來,楚輕侯緊摟著紅葉,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再沒有說話。

     紅葉也沒有,月色正照在她的嬌靥上,她的臉色越來越青白了,忽然又問道:「你真的很喜歡我嗎?」 「還用問?」 「紅顔禍水,不怕我害死你,就像那天夜裡在楓林中。

    」 「那種事不會再有了。

    」楚輕侯淡笑道:「傻孩子,為什麼不往好的想,總是想這些已成為過去,不愉快的事情。

    」 「我是在擔心有一天你因為我而遭遇不測。

    」 「想得這麼遠。

    」楚輕侯搖頭道:「就算真的有這麼一天,我也不會怪你的。

    」 「你真好。

    」紅葉這片刻一張臉已青得猶如碧玉似的,卻迷迷蒙蒙的,仿佛籠上了一層煙霧,那雙眼睛卻紅起來,亦是既妖異,又迷人。

     楚輕侯一點也沒有發現,撫著紅葉的秀發,心神俱醉。

     夜風吹過,吹起了紅葉的秀發,一條條黑蛇似地飄舞了起來,月光照亮了她的脖子,那之上兩個牙洞并未消散,當中赤紅兩點,仿佛有血要冒出來。

     她的一雙眼亦像要滴血,臉龐仿佛已經通透,嘴唇緩緩上褪,兩隻牙齒緩緩增長,變得異常尖銳,月光下,閃動著白森森的冷芒。

     她的臉龐貼著楚輕侯的脖子上-,刹那間楚輕侯亦有感覺,感覺紅葉要吻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臉頰上,一陣心蕩神馳,楚輕侯嘴角露出滿足的笑容,靜候紅葉吻下。

     他當然不知道紅葉不是吻,是要咬。

    這一口現在已随時都可以咬下。

     留侯雖然已灰飛煙滅,那邪惡卻還是留下來,而且在開始蔓延開去。

     有誰能夠制止紅葉這一口咬下。

     這一口若是咬下,楚輕侯不難會變成第二個留侯,在他與紅葉聯手之下,蕭十三不難會變成一個受害者,一場浩劫當然緊接而來,蕭十三一聲号令,火龍寨武士焉會不從? 也許楚輕侯一發千鈞之際及時發覺,那将又是另一結局。

     殺紅葉還是不殺,看似不一樣,但結局,都必然非常凄慘。

     讓邪惡繼續留存世上,還是将紅葉與邪惡毀滅,蕭十三與楚輕侯都必然感到難以取舍,他們俱都是英雄豪傑,紅葉卻也是他們至愛的人。

     又或者,紅葉突然天良發現,沒有咬下去,這一夜楚輕侯就在溫柔中平安渡過,但邪惡繼續滋長,紅葉這一口始終還是會咬下,天知道那将又是一個怎樣的一個結局。

     除大法師之外,是否還有其他道行更高的人,他們是不是能夠及時趕來,挽救這一場浩劫,使紅葉恢複過來。

    誰也不敢抹殺這一種可能,這當然是大快人心的結局。

     也當然,還有其他更多的可能,聰明的讀者,應該比作者想得更多、更遠。

     故事發展到這裡,可以繼續發展下去,也可以在百數十字後結束,所以就此結束,未嘗不可以說是作者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應該給這個故事一個怎樣的結局。

     這一段蛇足,本來可以不必補上,補上了,對部分讀者來說,卻也許比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