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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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兒以行刺共謀之罪,被一道白绫賜死在囚室之中,共犯名冊之上也按下了她的手印。

     柳盈行刺一案原本與蘇錦兒的攀污毫無關系,外間隻知蘇錦兒冒犯皇室,犯下死罪,卻不知我将她一并扯進此番謀刺之中,以逆謀共犯的罪名處死,便順理成章地讓錦兒成了指認同謀的一枚棋子——而且是死無對證,再不得翻身的死棋。

    被她臨死“招供”出的人,縱然渾身是嘴,也百口莫辯。

     被囚禁的禦膳司、浣衣局宮人聞聽蘇錦兒認罪伏誅,一個個吓得魂飛魄散,唯恐與逆黨沾上關系,等不及大理寺真正用刑,已經自起内亂,互相攀咬——人心之惡,比天下最鋒利的兵器,更能殺人于無形。

    一時間,牽涉入案之人不斷增加,共犯名錄一疊疊送往我眼前,整個宮闱都籠罩在一片恐懼惶惑之中。

     徐姑姑垂手而立,緘默不語。

    我面前薄薄一冊名錄攤開,寫滿細細密密的名字,這就是經過層層甄選,最終确定的共犯名錄。

     我一個個名字仔細看過,大多數名字都是皇室心腹舊人,也是我早有心清除之人,如今不過是挾柳盈之事一網打盡。

     誰又能料到,引發這一場血腥風波的由頭,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的癡烈。

     那柳盈出身将門,自幼入宮,伴在子律身邊,明是侍婢,暗是姬妾,早已對子律情根深種。

    若是太平年月,待子律封王冊妃,将她收為側室,原也可富貴清平過得一世。

    偏偏生逢亂世,子律叛逃謀反,陣前伏誅,落了個身敗名裂,屍骨無存的下場。

    尋常女子以死相殉倒也罷了,可歎這柳盈竟是如此忠貞剛烈的性子,暗地隐忍,伺機行刺蕭綦,為子律複仇。

     小小宮人,縱然命如草芥,一旦逼到絕境,以命相搏,也有驚人之力。

     隻是單憑她一己之力,若無人從旁相助,豈能在深宮之中來去自如。

    從浣衣局調入禦膳司,是接近蕭綦的第一步;在禦膳司從雜役晉身為奉膳,是第二步;最後秘藏劇毒,投毒于食在先,懷刃行刺在後,這行刺的計劃雖不怎麼高明,卻也步步為營,想必一路走來,都有高人暗中相助,為她打通關節,隐瞞遮掩。

     像柳盈一般效忠皇室的心腹舊屬,宮中不在少數,而有這番本事,暗掌各司權柄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這些人暗中聚結,心念舊主,對權臣武人心懷怨憤已久,雖沒有謀反的膽量和本事,卻如盜夜之鼠,伺機而動。

     翻到名冊的最後,赫然看見兩個熟悉的名字,令我悚然一驚,掌心滲出冷汗。

     我擡眼看向徐姑姑,“這份名冊,除了你我,還有誰見過?” “無人見過。

    ”徐姑姑欠身回禀,臉色凝重。

     啪的一聲,我揚手将名冊擲到她腳下,“徐姑姑,你好糊塗!” 名冊最後一頁赫然寫着永安宮中兩名主事嬷嬷的名字。

    她二人雖不是皇室舊黨,卻也因太皇太後而對蕭綦深懷怨憤。

    姑姑癡盲已久,她身邊的嬷嬷擅自生事,卷入此案,一旦傳揚出去,太皇太後豈能脫得了幹系。

     日當正午,我踏入永安宮,身邊未帶侍從,隻率了徐姑姑等貼身之人。

     我所過之處,衆人斂息俯首,肅寂的殿内隻有裙袂曳地,錦緞滑過玉磚的悉簌聲和着步搖環佩,冷冷作響。

     太皇太後正在午睡,我沒有驚動她,即便她醒來,也不過是在另一場夢裡。

    望着姑姑蒼老幹枯,卻甯靜恬和的睡顔,我不知該羨慕還是悲哀。

     兩個嬷嬷已經身着素衣,散發除钗,一動不動地跪在殿前。

    她二人跟随姑姑多年,今日自知事敗,已無僥幸之心,但求速死。

     我從徐姑姑手中接過白绫,抛在她們跟前,“你們侍奉太皇太後多年,其行可誅,其心可憫,特賜你二人全屍歸葬。

    ” 獲罪賜死的宮人隻得草席卷屍,亂葬郊野,若能留得全屍,歸葬故裡,已經是莫大的恩惠。

    兩位嬷嬷對視一眼,平靜地直了身,朝我俯首,複又向内殿頓首三拜。

     吳嬷嬷拾起白绫,回首對鄭嬷嬷一笑,眼角皺紋深深,從容舒展,“我先去一步。

    ” “我随後就來。

    ”鄭嬷嬷淺笑,神情仿若昔日少女般恬靜。

     徐姑姑别過頭,低垂了臉,肩頭微微顫抖。

     吳嬷嬷捧了白绫,随着兩名内監,緩步走入後殿。

     永安宮兩名嬷嬷,以怠慢禮儀,侍候太皇太後不力之罪賜死。

     柳盈一案,牽連宮中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