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締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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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境,蕭綦斷不能棄十萬将士生死于不顧;然而楚陽兩岸百姓何罪,若是要以生靈塗炭,家園毀棄為代價,這樣的戰争赢來也會伴随着千古罵名。

     我們都在俳徊掙紮,前方戰事與河岸百姓生死,到底孰輕孰重?為了權位征伐,值不值得付出無辜百姓的性命,去赢得一場同室操戈的戰争? 而哥哥的心血一旦被毀,治河反釀大禍,這又讓他情何以堪,更讓他如何承擔這千古罵名? 夜裡咳了半宿,好容易平歇下來,剛合了眼迷糊睡去……忽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值夜侍衛的聲音低低傳來,“啟禀王爺,邊關加急軍報傳到,十萬火急!” 我霍然睜眼,卻見蕭綦已經翻身坐起,披衣下床,“呈上來!” 殿外光亮随即大盛,侍從匆匆而入,跪在簾外,“邊關火漆傳書,請王爺過目。

    ” 蕭綦接過那道火漆鮮明的書函,蹙眉打開。

    房中一片沉寂,隐隐透出令人窒息的緊張。

    我探身起來,掀起床帷,但見明燭之下,蕭綦面色漸漸凝重,如罩寒霜,周身似有凜烈殺氣彌散開來,令我心頭陡然一緊, 殿外夜雨淅瀝,天色仍是漆黑一片,風雨聲裡涼意逼人。

     “北邊怎麼了?”我忍不住出聲探問。

    蕭綦回首看我,面色和緩了些,徑直取過外袍穿上,“沒什麼大事,時辰還早,你再睡會兒。

    ” 我望着他冷峻面容,蓦然發覺這些日子他似乎瘦削了些,眉目輪廓越發深邃如隽。

    這諾大江山盡壓在他一人肩上,縱是鐵鑄的人也會疲憊。

    一時間心頭酸澀,不由歎道,“非得這麼急嗎,這才三更,早朝再議也不遲。

    ”蕭綦沉默了下,淡淡開口,“南突厥犯境,軍情如火,延緩不得。

    ” 我心頭大震,“突厥人?” “區區南突厥倒不足為患。

    ”蕭綦冷哼一聲,“可恨的是,南邊竟敢與外寇勾結!” 就是數日前,南突厥五千騎兵掠襲弋城,虜掠牛羊财物無數。

    邊關守将出兵追擊,将突厥騎兵逐出弋城,卻在火棘谷遭遇突厥大軍阻截,無功而返。

    南突厥王親率十萬鐵騎,兵臨城下,虎視眈眈,揚言一雪當年之恥。

    邊關守将向甯朔求援,而甯朔駐軍一半已調遣南征,并駐防在京機周邊重鎮,如今兵力空虛,僅與突厥十萬騎兵相抗倒是無虞,但南突厥背後勢必還有援軍,若是與北突厥合力南侵,隻怕邊關情勢堪虞。

     當年蕭綦任北疆守将,曆經數場大戰,終将突厥逐出邊境,退縮漠北,老突厥王傷重不治,不久即病逝,由此引發王族争位,使突厥分裂為二,北突厥勢弱,遠徙北方,自此與中原斷絕往來;南突厥經此重創,元氣大傷,多年不敢越過漠北半步。

    此後數年間,中原皇室動蕩,内亂頻生,蕭綦忙于權位之争,無暇北顧,給南突厥以喘息之機,伺機吞并漠北弱小部族,加緊蓄養兵馬,終于釀成大患。

     然而,比這更壞的一個消息,卻是我軍間者潛入敵營,發現突厥王帳下竟有南方宗室使臣,非但以重金協助突厥出兵,更與突厥立下盟約,由南方宗室拖住南征兵力,突厥趁機北侵,對中原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南方宗室此舉,分明是引狼入室,為了争奪權柄不惜将國土割裂,将北方邊陲拱手讓給外寇。

     雨水從房檐如注流下,簾外雨幕如織,天際黑雲沉沉。

     我立在窗下,披了風氅,仍覺得陣陣陰冷。

    南突厥,南突厥……恍惚又似回到了蒼莽北地,那個白衣蕭索的身影隐約浮現眼前。

     阿越上前,輕輕将風簾放下,一面笑道,“窗邊風大,王妃還是回房内歇着吧。

    ” 我自恍惚中收回思緒,回眸看了看她,“阿越,你是吳江人氏吧?” “奴婢幼年在吳江長大,後來才随家人遷往京城。

    ”她含笑答道。

     我踱回案前,沉吟道,“吳江鄰近楚陽,那一帶水土滋沃,民生可還富饒?” 阿越遲疑道,“説起來水土倒是極好,隻是連年水患成災,有錢的人家大多都遷徙了,隻留下平常百姓,非但有水患之苦,還要受貪官盤剝。

    ”提及家鄉之苦,她越説越是不忿,“好容易躲過天災,卻躲不過**,每年名為治水,不知要搜刮多少錢财,鄉野父老都説,**猛于水……” 南方吏治**,早有所聞,聽她這般説來仍是令我心中沉痛。

    **猛于水,如今南方内亂,北面外寇入侵,若論為禍之烈,豈是水患可比。

     我曾經猶疑,到底值不值得為了一場同室操戈的戰争,而令百姓付出慘重代價。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