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舊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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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哄哄的。

    ” 玉岫瞪大眼,“孩子?怎麼會呢?”我抿唇笑而不答,她卻是個較真的性子,越發琢磨得迷糊迷糊,小聲嘀咕道,“哪有這麼大的孩子……” 阿越在我身側撲哧一聲笑出來,她與玉岫年紀相仿,兩人素來交好,玉岫羞窘之下,掉頭朝她啐去,“這小妮子,哪天王妃給你也挑個好夫婿,可就有得你笑了!” 阿越咯咯笑着,躲到我身後,我忍俊不禁。

    隻有與她們在一起,才記得自己也是韶華年紀,才能偶爾如此嘻笑。

     正笑鬧間,一個低沉帶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何事如此開心?” 蕭綦緩步負手走來,輕裘緩帶,廣袖峨冠,不着朝服時别有一種風儀,愈顯氣度雍容,清峻高華,卓然有王者之相。

    我揚眉而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不掩贊許之色。

    他被我看得啼笑皆非,當着左右不便言笑,隻淡淡道,“又在琢磨什麼?”我正色歎道,“可惜這般好儀容總被冷面遮去,也不知有沒有女子暗暗仰慕……”玉岫和阿越退在一旁,聞言不禁掩口失笑。

    蕭綦重重咳嗽一聲,瞪我一眼,又不便當衆發作,隻得别過頭去掩飾尴尬。

     “玉岫也在此麼?”他似不經意的看到玉岫,溫言一笑。

    玉岫忙見禮,向他問安。

    蕭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溫言問道,“懷恩近來可好?” “多謝王爺挂念,外子一切安好。

    ”玉岫在蕭綦面前依然拘謹,回答得一闆一眼。

     蕭綦一笑,“懷恩是個直性子,閑來也該修修涵養了,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

    ” 玉岫臉紅,慌忙俯身道,“王爺説得是。

    ” 煖爐熏得内殿和暖如春,雖已到深夜,也不覺得冷。

    蕭綦在燈下翻閱公文,我倚在一旁的貴妃榻上,閑閑剝着新橙,不經意間擡眸,看見他淡淡側影,忽覺心中一片甯定,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走到他身側,他卻無動于衷,凝神專注在那小山般堆積的文書上。

    我忽起頑心,将一瓣剝好的橙瓣遞到他唇邊。

    他目不轉睛,隻是張口來接,我卻陡然收回手,讓他銜了個空。

     “淘氣!”他将我攬到膝上,硬将橙瓣銜了去。

    我就此賴在他膝上,無意間轉眸,卻看到了案上攤開的奏疏,又是宋懷恩請戰的折子。

     我俯身略看了看,挑眉問他,“你真不打算讓懷恩出征?” 蕭綦将奏疏合起撂在一旁,似笑非笑道,“軍機大事,不可洩漏。

    ” “故弄玄虛。

    ”我别過頭,懶得理他,心知他在故意吊我胃口。

     蕭綦笑着攬緊我,笑容莫測高深,“懷恩自然是要出戰的,不過不是現在,眼下我還要等一個人。

    ” “等誰?”我一怔,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比宋懷恩更适合領軍南征。

     他眼底笑意莫測,淡淡道,“屆時你自會知道。

    ” “就會裝神弄鬼。

    ”我撇撇嘴,一拂長袖,自他膝頭離開。

     他扣住我手腕,将我拽回懷中,含笑凝視我,“隻這兩日,此人也該到了,相信必會給你驚喜。

    ” 我猜測他所謂的驚喜,卻摸不着半分頭緒……想來應該是哥哥吧,卻不知哥哥與南征能有什麼關系。

     連着兩日春寒,夜裡突降大雪,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宮筵就在當晚。

     午後探望了姑姑,她今日的氣色精神都不錯,晚上應當可以出席,我也放下心來。

    從永安宮出來,見宮道積雪甚深,宮人們正在灑掃,便繞道從側廊而行。

    轉過西廊,不經意間窺見牆頭一片紅梅怒綻,耀人眼目……竟然是景麟宮的梅花又開了。

     我怔怔駐足,望着那探出牆頭的寒梅,一時有些恍惚。

     景麟宮的主人已經一去五年,想不到人事全非,舊物依然。

    這宮門平日深鎖,恰好今日開了門,兩名内侍正在門前清理掃雪。

    我歎息一聲,不覺擡步走進那閑置已久的宮院。

    地下薄薄積雪,映得天地間素白一片,俨然清淨無垢的神仙之地,唯獨那幾株老梅,虬枝繁花,傲雪綻放,豔到了極緻,反倒讓人心裡生出一絲凄然。

     往事紛纭,如幻似夢,不經意間回眸,那綽然身影竟在此刻真切浮現。

     我又見了他,恰如當年蘊雅風儀,披一襲銀狐裘鬥篷,風帽半掩,青衫翩翩,自那寒梅深處踏雪而來……連幻影也會這般真切,近在咫尺與我相望,仿佛伸手可及。

    一陣風過,梅花簌簌灑落在他肩上,他擡頭,風帽滑落……質若冰雪孤潔,神若寒潭清寂,隻淡淡擡眼的一瞬,已奪去天地間至美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