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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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跳動,将他的側影映在床頭羅帷,忽明忽暗。

     我無奈地側了臉,不看他,也不敢再掙紮,任由他親手給我上藥。

     此時已近深夜,羅帳低垂,明燭将盡,内室裡隻有我與他單獨相對。

    這般境地下,我偏偏是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更與他肌膚相觸……縱然已有三年夫婦之名,我仍無法抑止此刻的緊張惶惑,手指暗自絞緊了被衾一角。

     蕭綦一言不發,間或看我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越發令我心下慌亂,耳後似火燒一般。

     “下來走走。

    ”他不由分説,将我從床上抱起來。

     腳一沾地,頓覺全身綿軟無力,不得不攀住他手臂。

     “你躺得太久了。

    ”蕭綦笑笑,“既然内傷已好,平日可以略作走動,一味躺着倒是無益。

    ” 我擡眸看他一眼,倒覺得新鮮詫異。

    自幼因為體弱,稍有風寒發熱,周圍人總是小心翼翼,一味叫我靜養,從沒有人像他這般随意,倒是很對我的脾性。

     他扶我到窗前,徑直推開長窗,夜風直灌進來,挾來泥土的清新味道,與淡淡的草木芬芳。

     我縮了縮肩,雖覺得冷,仍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好久不曾吹到這樣清新的晚風。

     肩上忽覺一暖,卻見蕭綦脫下自己的風氅,将我緊緊裹住。

     我僵住,整個人陷入他臂彎,裹在厚厚的風氅下,被他身上獨特而強烈的男子氣息濃濃包圍。

     我從來不知道,男子身上的氣息會是這樣的……無法分辨的味道,溫暖而充滿陽剛,讓我想起正午熾熱的陽光,想起馬革與鐵,想起萬裡風沙。

     我記得哥哥和子澹的味道,哥哥偏好杜蘅,子澹獨愛木蘭。

    他們行止之間,總有一縷隐隐香氣。

    京中權貴之家,都存有遠自西域進獻的香料,都有美貌的稚齡婢女專司調香。

    連賀蘭箴那樣的異族男子,衣上也有薰香的氣息。

     唯獨蕭綦沒有,在這個人身上,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綿軟,一切都是強悍、鋒銳而内斂的。

     月白,風清,人寂。

     我似乎聽得見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聲音,竟有些許恍惚。

     “我不冷。

    ”我鼓足勇氣開口,想從他臂彎中掙脫,掙脫這一刻的慌亂心跳。

     他低頭看我,目光深不見底。

     “為何不問我這幾日去了哪裡?”他似笑非笑。

     方才見他風塵仆仆的進來,一身甲胄,面有倦色,我已猜到他是遠行而歸。

     這大概是他一連幾日都沒有來看我的原因。

     可他若有心讓我知道,大可以提前知會,如今才來問我,算是一種試探麼? 我冷冷回眸,“王爺自然是忙于軍務,去向豈由我來過問。

    ” 蕭綦牽了牽唇角,“我不喜歡口是心非的女人。

    ” “是麼。

    ”我一笑,微微仰頭,任夜風吹在臉上,“我還以為,自視不凡的男人,大都喜歡口是心非的女子。

    ” 他一怔,旋即揚聲大笑,爽朗笑聲回響在寂靜夜裡。

     我亦莞爾,擡眸靜靜看他,心緒起伏莫名。

     看着他下颌微微透出湛青的胡荏,越發覺得落拓灑然。

     即便抛開權位名望,抛開加諸在他身上的耀目光芒,單論風儀氣度,他亦是極出色的男子。

     所謂英雄美人,原來并非文人杜撰的風流。

     假如沒有當年的賜婚,假如與他今日方始初見,假如不曾識得子澹……我們會不會一見傾心,成全了這段英雄美人的佳話? 然而世事弄人,這樁姻緣,從一開始就不圓滿。

     眼下這番良辰美景,讓我舍不得打破,即便隻得片刻旖旎,也是好的。

     我緊閉雙唇,那些在心中兜轉了千百回的話,遲遲不能出口。

     如果閉口不提從前,一切從此刻開始,我們又會怎樣? 夜風更涼了。

     蕭綦走到窗邊,合上了長窗,背向我而立,似漫不經心道,“這兩日,我去了疆界上一處荒村。

    ” 我在案幾旁坐下,心下略作思量,已明了幾分。

     “是去見一個特殊的敵人?”我蹙眉看他。

     蕭綦轉身,含笑看我,“何謂特殊的敵人?” 我低眸,不知該不該讓他知道我的思量,躊躇了片刻,終究還是緩緩開口,“有時候,敵人可以變成盟友,朋友也可能變成敵人。

    ” “不錯。

    ”蕭綦颔首微笑,語帶贊賞,“此人确是我的敵人。

    ” 他果真是去見了忽蘭,難怪數日不見蹤影,王府中人隻知他在外巡視軍務,誰也不知他在何處。

    主帥私會敵酋,傳揚出去是通敵叛國的大罪,此番行蹤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