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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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洵依例開啟信箱。

     她看到一封巴黎來鴻,頗為欣喜。

     那是她早年一位中學同學,畢業後往法國留學,現在嫁了當地人,安居樂業,每三四個月來一封信報道近況,用詞幽默俏皮,是淑洵最愛讀的信之一。

     她忙不疊拆開,在電梯内已經讀将起來。

     回到家,才發覺夾在帳單中另外還有一封信。

     林仲南先生,松輝大廈十七樓丙座。

     奇怪,同一字迹,這是誰寄給誰的信? 地址弄錯了,辜負寫信人一片苦心,又說不定在哪裡,有人正在苦苦等候這封信。

     淑洵又取出紅筆,寫上無此人三個字,再大力在字下劃兩劃。

     看會兒電視,她也睡了。

     床上并沒有胖胖笨笨的孩子們。

     早上,她把信帶下樓。

     下班與女同事去置衣服,淑洵對這些最考究,她最反對夏衣上加一件外套便權充秋裝,對于她,四季不分明不要緊,四季服裝一定要搞清楚。

     購物完畢,順帶在外頭吃飯。

     回到家,差不多十點鐘左右。

     那封信已經被取走,淑洵有點安慰。

     林仲南先生也許就住在這幢大廈裡,他一定會通知朋友,叫她寫上正确的地址。

     淑洵的信箱裡,又躺着同樣的一封信。

     怪異。

     淑洵把信對着亮光照一照,裡邊厚疊疊,顯然是有内容的。

     每天一封。

     淑洵是理智型女性,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

     或許是一種享受。

     淑洵永遠不會知道。

     周末,她出去與房東商談新租約事宜。

     她問;「在我之前,十六樓丙座租給什麼人住?」 房東一怔,「我們一家四口自住,後來我懷了第三胎,地方不夠,才搬的家。

    」 「沒有租過給别人?」 「你是首任房客。

    」 「有無聽過一個叫林仲南的人?」 房東搖搖頭。

     淑洵十分困惑, 「有什麼事嗎?」 「我天天收到一封給林仲南的信。

    」 「一年多都如此?」 「不,最近這幾天才開始。

    」 房東笑,「不要緊,不會持續很久,現在哪裡還有長情的人。

    」 說得也對。

     人情練達,即是文章。

     淑洵回到家,想起此刻星期六也派信,便去開信箱。

     果然,又是給林仲南先生。

     淑洵決定為這件事下點工夫。

     反正有空,她問司阍:「這幢大廈,共有幾戶人家?」 「一百二十戶。

    」 「有幾戶姓林的人家?」 「嘩,王小姐,要算一算才知道。

    」 淑洵取出一張鈔票,「我請喝茶。

    」 管理員笑了。

     傍晚她就拿到資料,林姓是大姓,很普通,但一百二十戶當中,卻隻有七戶姓林,這倒大出淑洵意料。

     到今天她才知道,芳鄰姓得很雜,除了王、黃、趙、梁、李、劉、張、區這些常見姓氏,還有人姓倪,姓卞、姓公孫、姓蒙、姓烈、姓姬。

     還有十一戶是洋人,九戶是日本人,更有六戶人家空置,暫時沒有住客。

     這張表甚有幫助。

     淑洵逐戶林姓人家去按鈴。

     「有沒有林仲南先生?」 五戶人家說沒有這個人。

     還有兩戶沒有人應門。

     那是十一樓甲座及七樓乙座。

     淑洵将之記下來。

     她去問管理員,「十一樓甲座的林先生怎生摸樣?」 那老頭想一想,答道,「十一樓沒有林先生,隻得兩母女住:林太太和林小姐。

    」 呵,失望,沒有林仲南。

     「七樓呢?」 「七樓有林先生。

    」 「林什麼名字?」 管理員笑,「王小姐為何查起家宅來?」 「不能告訴我嗎?」 「他搬來沒多久,我們不清楚,是個年輕人。

    」 淑洵心想不要緊,明天一早把他叫醒即可水落石出。

     但很可能林仲南住在隔壁的錦輝大廈,甚至是再隔壁的明輝大廈,那就無可稽查了。

     淑洵又同管理員說:「每天我都把一封信擱在此地,你有沒有留意誰把它收去?」 「我沒有注意。

    」 人來人往好不忙碌,也難怪他。

     「能不能代為注意?」 「王小姐,你搞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淑洵向他笑笑。

     她撥好鬧鐘,八時起床。

     立即梳洗,然後更衣,趕到七樓去按鈴,仍然沒有人應。

     莫非昨夜沒回來, 淑洵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此君會不會是去了樓下收信? 她連忙乘電梯趕到地下。

     管理員一見她便說:「王小姐你來得正好。

    」 淑洵看,「信呢?」 好家夥,果然信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