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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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我不陌生,在你沒放棄保研時,院裡以為你肯定會接受保研,兩個教授都已經準備找你談話,希望你能做他們的研究生,沒想到你放棄了保研,好幾次吃飯時,我都聽到他們遺憾地提起你。

    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我特意查問了一下你四年的表現,應該說,你是讓所有老師都滿意的學生!我聽說你家庭條件很困難,已經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你應該很清楚開除學籍意味着什麼。

    我可以告訴學校,是你主動找我坦白認錯,替你向學校求情。

    ”顔曉晨像即将溺斃的人抓到一塊浮木,立即說:“我願意!” 王教授指指她身旁的椅子,“你先坐。

    ”他把一沓信紙和一支筆推到她面前,“你寫個認錯悔過書,承認你是被沈侯威脅鼓動,一時糊塗,犯下大錯。

    幾經反省,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找我坦白,承認了過錯。

    ” 驚恐慌亂中,顔曉晨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她拿起筆就開始交代犯錯過程,寫了一行字,突然反應過來——這份悔過書在把所有過錯推向沈侯。

    她停了筆,嗫嚅着問:“教授,學校會怎麼處理沈侯?” 王教授是七十年代末恢複高考後的第三批大學生,當年為了讀大學,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堅持,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在他眼中,學習的機會很寶貴,他對現在身在福中、卻不知福的年輕人非常看不慣。

    王教授漠不關心地說:“按校規處理!我查過沈侯四年來的成績,也打聽了一下他平時的表現,既然他一點都不珍惜在大學學習的機會,這個懲罰對他很合适!” 顔曉晨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窒,剛剛帶給她一線希望的浮木竟然變成了絕望的石頭,帶着她向水下沉去。

    顔曉晨哀求地問:“沈侯也可以主動坦白認錯,教授,您能不能幫他求求情?” 王教授暗中做調查時,已經知道顔曉晨在和沈侯談戀愛,但他對這種戀情很不認可。

    他痛心疾首地說:“你一個勤奮刻苦、成績優異的學生被他害成這樣,你還幫他說話?什麼叫愛情?真正的愛情是像居裡夫人和居裡先生、錢锺書先生和楊绛先生那樣,愛上一個人,通過擁抱他,擁抱的是美好!你這根本不叫愛情!叫年少無知、瞎胡鬧!” 一個瞬間,顔曉晨已經做了決定,她輕輕放下了筆,低着頭說:“謝謝教授想幫我,可如果減輕我的懲罰的方法是加重對沈侯的懲罰,我不能接受!” 王教授訓斥說:“就算你不接受,學校一樣會按照校規,嚴肅處理沈侯!不要做沒意義的事,趕緊寫悔過書!” 顔曉晨輕聲說:“真正的愛情不僅是通過他,擁抱世界的美好,也是榮辱與共、不離不棄,我看過楊绛先生的《我們仨》,十年浩劫時不管多艱難,楊绛先生始終沒有為了自保,和錢锺書先生劃清界限。

    ” 王教授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罵:“沈侯能和錢锺書先生比嗎?冥頑不靈,是非不分!出去!出去!收拾好行李,準備卷鋪蓋回家吧!” 顔曉晨站起來,對王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謝謝教授!”說完,她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辦公室。

     顔曉晨腦内一片黑暗,行屍走肉般地下了樓,心神中隻有一件事情,她即将被學校開除學籍,失去一切。

     她的大腦已經不能做任何思考,可習慣成自然,腿自然而然地就沿着林蔭道向着宿舍走去。

     今天是别的院系拍攝畢業照,到處都是穿着學士袍、三五成群的畢業生,時不時就有尖叫聲和歡呼聲。

    就在昨天,她還是他們中的一員,雖然有對校園和同學的依依惜别之情,可更多的是興奮和歡喜,憧憬着未來,渴望着一個嶄新生活的開始。

     但現在,她的世界突然黑暗了,一切的憧憬都灰飛煙滅,整個世界都對她關上了門。

     顔曉晨回到宿舍,宿舍裡沒有一個人。

    她緩緩地坐到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書桌。

    書架上擺着整整齊齊的書,都是顔曉晨認為有價值的教科書,沒有價值的已經被她低價轉讓給了低年級的師弟師妹們。

     這些書見證了她大學四年的光陰,也許這個世界上隻有它們知道她是多麼痛苦地堅持着。

    其實,對她來說,失去了高薪的工作,失去了即将擁有的絢爛生活并不是最殘酷的,讓她最絕望的是她即将失去這四年苦苦奮鬥的學位。

     那并不僅僅是一個學位,還是她對父親的交代!雖然顔曉晨并不确定那個冰冷漆黑的死亡世界裡是否真有鬼魂,她的學位是否真能讓地下的父親寬慰幾分,可這是她必須完成的事情,是她大學四年痛苦堅持的目标。

    但是,現在沒有了。

     中午的午飯時間,魏彤和劉欣晖一塊兒回來了,看到顔曉晨竟然在宿舍,吃驚地問:“你沒去上班嗎?” 顔曉晨勉強地笑了下說:“有點事就回來了。

    ” 劉欣晖開心地說:“太好了,隔壁宿舍下午去唱歌,我們一起去吧!” 顔曉晨不想面對她們,敷衍地說:“我先去吃飯,下午還有事,你們去玩吧!”她拿起包匆匆離開了宿舍,可心裡就好像塞了塊石頭,壓得五髒六腑都墜得慌,根本沒有空間去盛放食物。

     顔曉晨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到了湖邊,她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怔怔地看着湖。

     一會兒後,她拿出錢包,這個褐色棋盤格的錢包是沈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有了它之後,她才抛棄了把錢和雜物裝在各個口袋的習慣。

     顔曉晨盯着錢包看了一會兒,打開了錢包,在錢包的夾層裡藏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十五歲那年,考上了市裡最好的高中,他們一家三口在高中校門外拍的照片,照片上三個人都滿懷希望地開心笑着;還有一張照片是爸爸的黑白照,爸爸下葬時,用的就是這張照片。

     顔曉晨看着照片,心裡的那塊巨石好像變成了鋒利的電鑽,一下下狠狠地鑽着她,讓她整個身體都在劇痛。

     手機突然響了幾聲,悅耳的聲音讓顔曉晨像是從夢中驚醒,立即把照片放回錢包,掏出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提示有來自猴子的微信消息,自從顔曉晨送了沈侯一隻木雕孫悟空做新年禮物,沈侯就不再抗拒猴哥的稱呼,主動把自己的微信昵稱改成了猴子,顔曉晨的微信昵稱被他改成了小小。

     “吃過飯了嗎?中午吃的什麼?” 顔曉晨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沈侯。

    沈侯知道她工作忙,上班點都不會給她發消息、打擾她,但中午休息時分,卻會發發微信,打個電話,就算隻是各自描述一遍中午吃了什麼,兩人也會咕咕哝哝幾句。

     顔曉晨知道這件事必須告訴沈侯。

    以王教授提起沈侯的語氣,肯定不會提前知會沈侯,隻會把一切證據直接上交到院裡,任憑學校處理。

    雖然提前知道這事,隻會提前痛苦,但總比到時候一個晴天霹靂的好。

    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大概因為她反常地一直沒有回複,沈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小小,收到我的微信了嗎?” 顔曉晨低聲說:“收到了。

    ” “你在幹什麼?怎麼不回複我?” 顔曉晨不吭聲,沈侯叫:“小小?小小!” 顔曉晨想說話,可嗓子幹澀,總是難以成言。

    沈侯的飛揚不羁立即收斂了,他的聲音變得平穩冷靜,“小小,是公司裡出了什麼事嗎?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

    ” 顔曉晨艱澀地說:“不是公司,是…學校。

    ” “怎麼了?” 顔曉晨低聲說:“王教授發現我幫你代考宏觀經濟學的事了。

    ” 電話那頭的沈侯震驚地沉默了,顯然,沈侯也完全沒想到,馬上就要畢業,已經過去半年的事卻變成了一個大地雷。

    半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