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幻遊紫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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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

    酬情不虧是削鐵入泥的寶物,沒想到這一拉可不打緊,那刀身沒入之處便起了裂痕,然後快速地向四散擴去,最後轟然爆開,我吓得向前一撲,躲到一個修羅石像之後,緊閉眼睛,不停有小石向我濺來,心想,莫非我又闖禍了? 我等了好一會,聽聲音漸消,才站起來,抹去臉上的煙塵,慢慢睜開眼,卻見眼前一片光明。

     那岩石開裂之後竟露出一座巨大而完美的天神石塑像,那天神身穿佛經中所見的天王光明铠甲,因常年被岩石包裹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甫一現世,色彩鮮豔逼真,一時絢麗奪目。

     也不知是哪些工匠所作,果然鬼斧神工,嘔心瀝血地累積經年,甚至可能終其一身才完成這幅作品和這些大小小形态各異的修羅,足見技藝精湛。

     我想那些工匠在工作之時必定滿懷虔誠之意,隻見那天神身材比例堪稱完美,猿臂蜂腰,強健威武,充滿了男特有的陽剛魅力,一手按住一把戳向地面的鋒利剛劍,另一手下垂,仿佛在向我伸手,要免去我同衆修羅跪拜之禮一般。

     天神身上那铠甲上成千上萬的的銀麟片整齊排列,皆由琉璃石所嵌,反射着修羅頭頂上的長明燈,把光明帶到了岩洞的每一個角落,隻覺那天神周身上下都閃耀着光明聖潔之光。

     那天神頭上挽髻,餘發長垂肩膀,絕世天人之顔栩栩如生,他的嘴角一絲淡笑,鳳目晴瞳由兩塊巨大的金剛石雕成,随燭火見其潋滟眸光,半開半閉地垂視下方,好似在極溫柔慈和地看着腳下芸芸衆生,滿是對人間萬物的慈悲憐愛之心, 距地幾十米的岩頂有一個,可能是我方才掉下來地方,正好射下一弧亮光,如聖光顯現,直照在那天神絕世俊朗的臉上,更顯寶相莊嚴,不可亵渎,仿佛他就真實地站在我面前,對我柔笑一般,立時一種奇特的淡淡喜悅浮上心間,内心一片溫柔平靜。

     其實,那天人之顔我真得認識,正是我夫踏雪公子。

     其實,那天人之顔我真得認識,正是我夫踏雪公子。

     我走近幾步,這才發現天人神像的通身竟全用一整塊漢白玉所制,也不知從哪裡得來的上好石材,我不由心思一動,拔下頭上的東陵白玉簪,比對了一番,果然,這質地同非白送我的白玉簪一模一樣。

     我站在那把巨劍下仰頭望那天人,而他卻對我一徑微笑着,墨瞳閃爍着一種我所無法參透的光芒,遠看似一種淡淡的嘲諷,待走近看時,卻又像極了非白與我重逢時,鳳目中閃耀着的靜寂的喜悅,仿佛這個天人是為了等我,等我打開他的天人之像,與他再一次重逢,等了近萬年之久。

     我咽了口唾沫,努力了好一陣,才将自己散亂的思緒拉回,我慢慢低下頭,卻見那曆經千百年精鋼大劍,像一面鏡子一樣正映着我的紫瞳,還有身後一群巨大而虔誠的紫瞳修羅,随即便覺自己分外渺小,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卑微感。

     我想我一定是一個相像力非常豐富的人,一堆不說話的古老石像竟能在幾秒鐘之内讓我的心情忽起忽落,我正要找傾城想辦法離開,忽然發現那劍身上似還隐隐地刻着字,我哈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果然,上面豎刻着四行纂古字: 奎木沉碧,紫殇南歸; 北落危燕,日月将熄; 雪摧鬥木,猿涕元昌, 雙生子誕,龍主九天。

    ”。

     我陡然心驚,這不正是原家和明家的三十二字真言嗎?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這裡,看剛才那岩石,絕非近十多年形成。

     前世所讀的曆史書上總戲說道,漢高祖斬白蛇稱赤帝之子而奪取天下,唐高祖有三之異像稱帝,那武則天自稱是彌樂轉世而被奉上帝位,古往今來,野心家們往往以神迹噱瞞世人,以求順服人心,登上高位。

    可若以此神像推論,莫非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際,真的會有神诏嗎?這塊岩石像被西番蓮林埋葬有幾百年之久,真得不像是人力所及,就算就算是人力所及,難道說幾百年前原氏就暗藏這收複天下之心嗎? 不對!幾百年之前的原氏如何能預言未來的天王會長得同原非白一模一樣,除非原世的先祖恰好長得同原非白相似,再大膽一點推論,也許那原非白就是天神是轉世嗎? 我依然癡癡看着,腦中一片走向各自極端的胡思亂想,直到傾城的吱吱聲把我驚醒,原來傾城正在我腳下反反複複地轉圈,好像很着急。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一陣風,我感到無端地陰冷起來,修羅頭上的長明燈随着風也快速地抖動了一下,岩洞裡的光流開始慢慢發生了變化,那天人的笑容弧度也随着光線的變化而漸漸收斂了起來,化為一抹嚴肅的緊崩,那墨瞳竟似斜眼向我看來,不止是天人,連同那些修羅的紫瞳也好似向我斜睨過來, 我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種恐懼感,好似所有的修羅和天人都在不悅地盯着我,因為有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幾百年來的甯靜祥和,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正在慢慢地升騰着對我的惱怒。

     傾城也開始不安起來,警覺地聞了聞四周,往修羅背後那三個黑洞走去,然後扭頭向我吱了吱,我快速地提起酬情,就在我向傾城轉身的一刹那,西番蓮的花葉下忽地湧出無數的黑煙來,撲向天人的背影,在火光的搖曳下開始扭曲,然後在天人的背後化作一隻張牙武爪的惡獸,向我撲來,我盯睛一看,那片黑影竟全是一堆花蠍子。

     我的火折子全用完了,我便提起那修羅腦門上的那盞長明燈,跟着傾城往中間那個洞拼命跑,無盡漫長的湧道上,伸手不見五指,唯有眼前這一豆長明燈急促地閃爍着,前方傾城的影子忽隐忽顯,到後來傾城忽然不見了,我一回頭,那群花蠍子好像停了下來,黑壓壓地一片堆起一人多高,怎麼了,我再一回頭,眼見竟一大片黑幽幽的湖面,我來不及刹車,摔了下去。

     我浮起來的時候,傾城正遊在我四周,吱吱亂叫,拼命扒拉着我的衣衫,長明燈沒有被水濺滅,幽幽地漂在水面上,照着我前方的水面,我這才發現這裡的水道極淺,顔色亦是紫色,想必亦是紫川之水,但僅僅沒到我腰間,但我實在害怕水中有可怕的生物,便使力勁遊到對岸,回看彼岸,那群花蠍子在河水邊爬來爬去。

     我剛松了一口氣,卻不想那一隻隻花蠍子開始跳進水中,不一會那蠍子堵滿了并不很寬的河道,對岸的花蠍子搭着同伴的身遊向我,我驚恐萬狀,就在我腿軟之際,一陣巨大的轟聲傳來,不遠處一股紫色的巨浪卷滾着無數的金龍向蠍山撲來,金不離躲在浪花中,張口撲咬着花蠍子,一會兒蠍子橋被沖塌了,我跑得再快,也再一次被紫川水打濕,一隻被紫浪沖上來的花蠍子蹦到我的面前,扭了幾下,便不動了,我仔細一看,果然同謀害太子的一模一樣。

     我暗想,我就被關在倚霞閣,其實離太子住的元泰殿,德宗所住的清思殿都非常近,奇怪的是,偏偏在倚霞殿底下養着這麼一堆殺人于無形的花蠍子,連德宗的大黑老鼠都能發現,那軒轅氏的龍禁衛就真得毫無所知嗎? 傾城甩了甩毛發,又變成了一條油光烏亮地好漢鼠,若無其是地往前奔去,我隻得濕噜噜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湧道頂部的顔色變暗了,四周的岩壁開始滲水,眼前有一絲光明,傾城吱吱叫了兩聲,然後奮力地向那光明跑去。

     四周靜得可怕,唯有水滴的聲音,還有我同傾城踢踏踢踏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卻見眼前一堵石壁。

     走近前,才發現這是一面透潤的東陵白玉牆,牆上浮雕着一男一女的兩個飛天,同以往我所見的飛天不同,牆上面沒有任何西番蓮綴飾浮雕,那男子飛天正微笑着拂琴,而那絕色的女子飛天卻歡快地在梅花楓葉下踏歌飛舞,隐約在牆的另一端微有燈光,有一人影綽綽,還有輕微地流水聲。

     我正躊躇間,那扇玉牆卻轟地打開,有一股熟悉的異香撲鼻而來,我急閃到一邊,傾城躍到我的肩上,看起來他也很害怕,我極慢極慢地走進牆内,玉牆轟然關閉。

     黑暗再一次籠罩着我,我抖着手舉起長明燈,卻見正對着我的又是一個巨大的銅像,那銅像似是一個長發的紫瞳修羅,卻呈跪倒狀單膝着地,浸在紫色的水面中,再往上看雙手被綁在一個十字形的型具上,背後滿了各種型具,可是那修羅的面目卻是俊美絕倫,雌雄難辯,隻是滿含痛苦,眉間微皺,一雙紫琉璃瞳中不停地湧出紫色的泉水,好像眼中不停湧出的熱淚,緩慢地流過面頰,再流到身上,落入腳邊平靜的深譚中,仿佛他一生所有的悲傷都被慢慢凝固在這深譚之中。

     整個銅像線條流暢,修羅強壯的肌贲張,骨胳健美,突現一種暴力美學,形成了一幅令人感到極度絕望詭異,卻又驚豔動人的藝術作品,同先前看到的天人及修羅乃是同一神匠所做,我慢慢地倒退一步,心中害怕起來,因為這個修羅我也認識。

     “這個天人為了救她的妻子,上窮碧落下黃泉,一切都如邪魔所謀,最後觸動了天條,反而被認作邪惡的化身,失去了一切,流落為妖,并被許下惡毒的咒怨,他和他的妻子生生世世不能相認,有緣無份,這才有了你前的紫殇。

    ”。

     我記得那時他的聲音顫抖着,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面上也帶着這樣永恒而絕望的痛苦,那時的他緊緊緊地抱住了我,好像要把我揉碎一般,他的呼吸急促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心髒又開始疼了,怎麼回事?在這裡看到原非白的天人雕像,到底是可以解釋得通的!因為這是是原家!然而,在這裡看到段月容的流淚銅像,我卻再不能冷靜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