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歌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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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不光是吐本來吃的東西,而是連中午吃的飯也吐了出來。

     “水,水。

    ” 連着漱了一壺水,雲歌還是苦着臉。

    太苦了,苦得連胃汁也要吐出來了。

     看雲歌這樣,許平君覺得自己做了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

     天下至苦莫過黃連,黃連和這個比算什麼?這碗黑黢黢的東西可是苦膽汁、黃連、腐巴、腐婢、豬膏莓……反正天下最苦、又不相沖的苦,經過濃縮,盡集于一碗,雲歌還偏偏加了一點甘草做引,讓苦來得變本加厲。

     光喝了口湯就這樣,誰還敢吃裡面的菜?許平君想倒掉,雲歌立即阻止。

     緩了半天,雲歌咬着牙、皺着眉,拿起筷子夾菜,許平君大叫,“雲歌,你瘋了,這是給人吃的嗎?” “越苦越好,越苦越好……”雲歌一閉眼睛,塞進嘴裡一筷菜。

    胃裡翻江倒海,雲歌俯在一旁幹嘔,膽汁似乎都要吐出來。

     許平君考慮是不是該去請一個太醫來?如果告訴别人廚子是因為吃了自己做的菜被苦死,不知道有沒有人相信? 晚飯時,孟珏接到紅衣暗中傳遞的消息,雲歌要見他。

     以為有什麼急事,匆匆趕來見雲歌,看到的卻是雲歌笑嘻嘻地捧了一個碗給他,裡面黑黢黢一團,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

     “這是我今日剛做好的菜,你嘗嘗。

    ” 孟珏哭笑不得,從霍光、燕王、廣陵王前告退,不是說走就走的事情,晚宴上的菜肴也算應有盡有,何況吃和别的事情比起來,實在小得不能再小,雲歌卻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但看到雲歌一臉企盼,他的幾分無奈全都消散,笑接過碗,低頭吃起來。

     很給雲歌面子,不大會功夫,一大碗已經見底,擡頭時,卻看到側過頭的雲歌,眼中似有淚光。

     “雲歌?” 雲歌笑着轉過頭,“怎麼了?味道如何?” 看來是一時眼花,孟珏笑搖搖頭,“沒什麼。

    隻要你做的東西,我都喜歡吃。

    我要回去了。

    你腿還不方便,有時間多休息,雖然喜歡做菜,可也别光想着做菜。

    ” 孟珏說完,匆匆離去。

    雲歌坐在輪椅上發呆。

     晚上,雲歌躺在榻上問許平君,“許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吃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味道,會是什麼感覺?” 許平君想了想說:“會很慘!對我而言,辛苦一天後,吃頓香噴噴的飯是很幸福的事情。

    雲歌,你不是說過嗎?菜肴就像人生,一切形容人生的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菜肴,酸甜苦辣辛,菜肴是唯一能給人直接感受這些滋味的東西,無法想象沒有酸甜苦辣的飯菜,甜究竟是什麼樣子?苦又是什麼味道?就像,就像……” “就像瞎子,不知道藍天究竟怎麼藍,不知道白雲怎麼白,也永遠不會明白彩虹的美麗,紅橙黃藍,不過是一個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字符。

    ” 談話聲中,許平君已經睡着,雲歌卻還在輾轉反側,腦中反複想着能刺激味覺的食譜。

     ―――――――――――― 山中的夜空和長安城的夜空又不一樣。

     因為夜的黑沉,天倒顯亮,青藍、黛藍、墨藍、因着雲色,深淺不一地交雜在一起。

     劉弗陵斜靠着欄杆,握着一壺酒,對月淺酌。

    聽到腳步聲,頭未回,直接問:“有消息嗎?” “奴才無能,還沒有。

    奴才已經暗中派人詢問過山中住戶和巡山人,沒有找到唱歌的人。

    如今正派人在甘泉宮中查找,皇上放心,隻要唱歌的人身在甘泉宮,奴才一定能把她找出來。

    ” 于安停在了幾步外。

    看到劉弗陵手中的酒壺吃了一驚。

    因為環境險惡,皇上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隻眼睛盯着,所以皇上律己甚嚴,幾乎從不沾酒。

     劉弗陵回身将酒壺遞給于安,“拿走吧!” “今日霍大人正在代皇上宴請三位王爺,皇上若想醉一場,奴才可以在外面守着。

    ” 劉弗陵看着于安,微微一笑,笑未到眼内,已經消散。

     于安不敢再多說,拿過了酒壺,“皇上,晚膳還沒有用過,不知道皇上想用些什麼?” 劉弗陵淡淡地說:“現在不餓,不用傳了。

    ” “聽公主說,前次給皇上做過菜的竹公子也在此,要不要命他再給皇上做次菜?皇上不是最愛吃魚嗎?正好可以嘗一下竹公子的手藝。

    ” 劉弗陵蹙了眉頭,“阿姊也在晚宴上?” “是。

    ” 因為他和阿姊的親近,讓有心之人把阿姊視做了可以利用的武器。

    利用阿姊打探他的行蹤,利用阿姊掌握他的喜怒,利用阿姊試探他的反應。

     今天早上的那一幕鬧劇,不就又是那幫人在利用阿姊來查探他怪異行為的原因嗎? 阿姊身處豺狼包圍中,卻還不自知,偏偏又一片芳心所托非人。

     劉弗陵起身踱了幾步,提高了聲音,寒着臉問:“于安,公主今晨未經通傳就私闖朕的寝宮,還私下詢問侍從朕的行蹤,現在又随意帶人進入甘泉宮,你這個大内總管是如何做的?” 于安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此事該如何解釋,難道從他看着皇上長大講起?說皇上自幼就和公主親近,姐弟感情一向很好?最後隻能說:“奴才知錯,以後再不敢。

    ” 劉弗陵冷哼一聲,“知道錯了,就該知道如何改,還不出去?” 于安小心翼翼地起身,倒退着出了屋子,一邊摸着頭上的冷汗,一邊想:皇上真的是越來越喜怒難測了。

     公主究竟什麼事情得罪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