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地穴藏身 班荊欣宿契 杯筋叙舊 妙語見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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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你倚仗羊胡于年輕輕的賣老,怎叫我不敬重呢?” 玄子道:“就你這張嘴,又愛說又傷人,就夠讨人厭的,怎怪大家不愛理你呢。

    這裡有副藥,還不拿去煎好!朱公子病一好便要上山呢,現在吹不得風。

    這幾天你要招呼不好,回山告知老太太,怕不揭你的皮!”淳于荻哈哈笑道:“我姑媽才不會為這個說我呢,拿來吧。

    ”玄子将藥遞過,命去熬煎,說:“這屋少時人多,怕病人心煩,反正不能動葷,且到裡屋安歇吧。

    ”說時,一按牆上鐵鈕,一陣隆隆輕響,現出了一個小門。

     朱成基這時由劉莽扶持坐在那裡,又是神思昏昏,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金雷巴不得有一個清靜地方與他安歇,忙幫同扶進隔室一看,室中一切用具比起外面還要精美舒适。

     三人一同招呼朱成基上炕安歇,蓋好了被。

    玄子說:“朱公子病重、非等這副藥煎好服了天明醒轉,不會見着大效。

    金、劉二兄可到外屋閑坐,等候衆人到來人席。

    這裡的事說起來話長,我并不是事中人,隻為和老少兩位都有極深的交情,偶然遇上事,我要是沒有在外瞎跑,總有我的份罷了。

    平時我總愛找小周談談,今晚剛要乘雪趕去,路上便遇見了田振漢,說朱公子有病,中途折回。

    二位想知這裡情形,少時讓這位淳于姑娘來說,還有趣些。

    ” 金雷正要答言,忽聽屋頂天花闆中一先兩後“噓噓”響了三聲。

    玄子勃然變色,起身對金、劉二人說道:“二位稍坐一會,如若覺着饑渴,請随便飲食,不要客套。

    ”說時淳于荻也聞聲跑進房來,笑對玄子說:“小老頭,有敵人找你叫陣呢,還不快去!” 玄子掀髯笑道:“如今上面天還未亮,居然有人雪夜叩門,雅興倒是不淺。

    他們盡可發付他,卻來尋我,定非敵黨無疑,我倒要看看他是什等人物呢。

    你陪着他們二位好好款待,不要招人厭煩。

    我去去就來。

    ”說罷便往室外走去。

    淳于荻拍手哈哈笑道:“有人上門尋老馬晦氣,這幾年來我看到的還是第一次呢。

    強中更有強中手,今晚不比在山上,有生客在此,莫要被人比輸了,沒臉子啊!”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金雷遙聞玄子長嘯一聲,人已到了遠處,室外通上面的道路頗長,又極曲折黑暗,雖不知是否還有别的路徑,而瞬息之間走出老遠,單說目力腳力已足驚人,果然名下無虛,好生佩服。

    正和劉莽誇贊。

     淳于荻插口道:“老馬不隻本領高強,在我們這群人裡數一數二,人還極好,又愛玩笑,不分男女老幼,更格外顯得随和,我兩個最說得來。

    他人本豪俠好義,自從天山雪峰山練成了幾樣驚人絕藝,二次出世便不常在一個地方住了。

    他有五個家,俱在新疆,可是都沒妻子親人,隻有兩個堂房侄子和三個朋友,帶了家眷代他料理。

    他把許多家财分在這五處,随時來往留住,憑他那一身功夫和絕好的醫道濟困扶危,來無影去無蹤,除了在周家能找得到他外,别人想見他卻是極難,不想這大雪深夜會有人登别人的門來尋他較量。

    如是尋常之輩,不用别人,單是周氏弟兄就打發他走了。

    我如非二位佳客在此,真想上去看看。

    我們今天從日裡起便出了多少事故,到了這時還有人來麻煩,真可謂多事之秋了。

    ” 劉莽忍不住問道:“房頂哨子響,不過叫人罷了,怎見得是尋馬老英雄晦氣?哪知不是京中趕下來的人,周家兄弟見他紮手,請将去上相助,或是别的朋友看望呢?”淳于荻笑道:“劉大哥,你哪知道?我們這裡是山中的耳目,不但暗室地道、退路出路布置緊密,各處都設有傳聲的東西随時報警。

    你沒聽哨子先響一下又接了一下麼?那意思就是說有遠人拜訪,非會不可。

    這裡決不會有江湖上人尋找,如是京中仇敵,任是三頭六臂,我們當中有一厲害的便可了事,何須尋他?來人必是刁鑽古怪、深知過節,拿話和舉動擠兌上面的人,非逼着與老馬鬥鬥不可,所以别人都不便動手。

    又因今晚有事,防被來人攪亂,才喊上去的。

    ”金雷又問起老少兩位山主和山寨情形,淳于荻道:“将才我在外屋煮藥,已聽見你間我們馬大哥了。

    他不是叫你問我麼?你老人家也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了,你們嵩山的事我們這裡都知道,怎麼這裡事你會不知道呢?” 金雷慚愧道:“周老山主大名久聽人傳說,一則僻處新疆,相隔太遠,周老山主行事又比家主人謹慎機密。

    江湖傳言,他隻是這裡的第一大财主,有不少山田土地,上萬牛馬,為人慷慨好善、善濟窮人罷了,就是偶然遇到他幾個親近知交,也不過說些與傳聞同樣的話,對于他的胸襟抱負、雄才大略一字不提,甚而隻說他上輩周懷善精通武功,本人竟已棄武就文、以讀書耕牧為樂呢。

    我們遠方人怎知底細?直行到了甘肅邊界,聽說鎮邊镖局威名遠震,仍不知是他手下人開的。

    昨日到了哈密,兩馬病死,承镖局中兩位朋友患難相助,贈了車騾,拿話點醒,勸我們上山暫住,才聽出他是镖局主人。

    當時昏聩,辜負了那二位的好意,不想行到此地,仍須承他賢喬梓與諸位英雄護庇才得免禍,不緻自投羅網。

    老朽在在江湖上,奔走多年,竟是不分賢愚,異日相見,好叫人慚愧呢!” 淳于荻道:“這也難怪。

    他父子連當地官府上下都安得人心,平日從不平白生事,極端裝出安分神氣,還因他好客好善,家财太廣,又在邊省地方,招了京裡的忌,兩三次派下人來窺查動靜,全仗他臨機應變消息靈通才保無事。

    頭一次人來,他老人家自己背了糞筐到驿道上去撿馬糞,裝呆充愣,故意讓來人和他答讪,引入山中住了一夜。

    好笑來的那呆瓜竟敢半夜裡私探宅院,而所有消息總簧事前俱都關緊,否則不要他們的人動手,就死于非命了。

    那厮見天剛一黑全家人睡,除周家自己眷屬外,并無什麼外客,好容易挨屋窺探走到兩老夫妻窗下,聽見周老山主在床上埋怨老夫人,家中人多,柴米油鹽用費了不知儉省,又是什麼兒孫不孝一點沒出息,不愛種地牧牛卻愛種花養鳥,糟錢可恨等語,老夫人卻怪他既要儉省,不曉得每年不做善舉豈不省錢得多,就如今天留客在家,連吃帶喝也得花上三四分銀子,自己偌大田産,有福不會享,每天還出去老遠拾糞撿草,卻來埋怨别人不會理家。

    老山主說做好事是修來世,也和今生一樣,并且花兩個錢可博善名,免得人說為富不仁,那客人說話中聽,又是個在外流落的人,明日再和他談談,如想在此,看他精強力壯像一條牛,還想留他當長工呢。

    那厮一聽,隻當他是個略好行善的安分守财之人,便自回房安睡,卻不想他窺探時,前後左右都有能人,聽見老山主裝的那番話,又罵他是條蠢牛,幾乎笑出聲來,差一點沒将他亂刀分屍。

    第二天他看不出什麼動靜,托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