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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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的說:“這是屬于我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是不是?人是為自己而活著,不是為別人而活著,是不是?”“不,你不懂,人也要為別人而活!人是不能脫離這個社會的,當全世界都指摘你的時候,你不會活得很快樂。

    而且,人不能隻憑愛情生活,你還會需要很多東西,包括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如果這些人因為我愛上了康南而離棄我,那不是我的過失。

    爸爸!”江雁容固執的說。

     “這不是誰的過失的問題,而是事實問題,造成孤立的事實後,你會發現痛苦超過你所想像的!” “我并不要孤立,如果大家逼我孤立,我就隻好孤立!”江雁容說,眼睛裡已充滿了淚水。

     “雁容,”江仰止無可奈何的歎口氣:“把眼界放寬一點,你會發現世界上的男人多得很……” “爸爸,”江雁容打斷了他,魯莽的說:“世界上的女人也多得很,你怎麼單單娶了媽媽?” 江仰止啞然無言,半天後才說: “你如果堅持這麼做,你就一點都不顧慮你會傷了父母的心?”江雁容滿眼淚水,她低下頭,猛然醒悟,以父母和康南相提并論,她是如此偏向于康南!在她心裡,屬于父母的地位原隻這麼狹小!十九年的愛護養育,卻敵不住康南的吸引力!她把父母和康南放在她心裡的天平上,詫異的發現康南的那一端竟重了那麼多!是的,她是個不孝的孩子,難怪江太太總感慨著養兒女的無用,十九年來的撫養,她羽毛未豐,已經想振翅離巢了。

    望著父親斑白的頭發,和少見的,傷感的臉色,她竟不肯說出放棄康南的話。

    她哀求的望了父親一眼,低低的說:“爸爸,我不好,你們原諒我吧!我知道不該傷了你們的心,但是,要不然我的心就將碎成粉末!”她哭了,逃開了父親,鑽進自己的臥室裡去了。

     江仰止看著她的背影,覺得眼中酸澀。

    孩子長成了,有他們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他們就不再屬于父母了。

    兒女可以不顧慮是否傷了父母的心,但做父母的,又怎忍讓兒女的心碎成粉末?他感到自己的心意動搖,主要的,他發現江雁容內在的東西越多,他就越加深愛這個女兒。

    這變成他心中的一股壓力,使他不忍也不能看到她痛苦掙紮。

     江太太走進來,問:“怎麼樣?你勸了她嗎?” 江仰止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她已經一往情深了,我們的力量已太小了。

    ” “是嗎?”江太太挺起了背脊:“你看吧!不顧一切,我要阻止這件事!首先,我算定他不敢寫那封信!他是個小人,他不會把一張追求學生的字據落在我手裡,也不敢負責任!你看吧!”但是,下午三點鐘,信準時寄到了。

    江仰止打開來細看,字跡勁健有力,文筆清麗優雅,辭句謙恭懇切,全信竟無懈可擊!他的求婚看來是真切的,對江雁容的情感也頗真摯。

    江仰止看完,把信遞給江太太,歎口氣說: “這個人人品姑且不論,才華确實很高。

    ” 江太太狠狠的盯了江仰止一眼,生氣的說: “什麼才華!會寫幾句詩詞對仗的玩意,這在四十幾歲的人來說,幾乎人人能寫!”看完信,她為自己的判斷錯誤而生氣,厲聲說:“雁容,過來!” 事實上,江雁容根本就站在她旁邊,她冷冷的看著江雁容說:“好,康南的求婚信已經來了,我曾經答應過不幹涉你的婚姻,現在,你是不是決定嫁給這個人?” 江雁容在江太太的盛氣下有些瑟縮,但她知道現在不是畏縮的時候,她望著榻榻米,輕輕的點了兩下頭。

     “好!”江太太咬咬牙:“既然你已經認定了嫁他,我就守信不幹涉你,你去通知康南,叫他一個月之內把你娶過去,不過,記住,從此你算是和江家脫離了關系!以後你不許承認是江仰止的女兒,也永遠不許再走進我的家門!” “哦,媽媽!”江雁容低喊,擡頭望著江太太,乞求的說:“不!媽媽,別做得那麼絕!” “我的話已經完了,你隻有在家庭和康南中選一條路,要不然和康南斷絕,要不然和家庭斷絕!” “不!媽媽!不!”江雁容哀求的抓住母親的袖子,淚水盈眶。

    “不要這樣,媽媽!” “你希望怎麼樣?嫁給康南,讓人人都知道江仰止有一個康南那樣的女婿?哼?雁容,你也未免太打如意算盤了。

    假如你珍惜這個家,假如你還愛爸爸媽媽和你的弟弟妹妹,你就和康南斷絕!”“不!”江雁容搖著頭,淚如雨下:“我不能!我不能!” “雁容,”江仰止插進來說:“想想看,你有個很好的家,爸爸媽媽都愛你,弟弟妹妹也舍不得你離開,想想看,十九年的恩情,你是不是這麼容易斬斷?如果你回到爸爸媽媽的懷抱裡來,我相信,半年內你就會忘了康南……” “不!不!不!”江雁容絕望的搖著她的頭。

     “好!”江太太氣極了,這就是撫育兒女的好處!當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對這個家的溫情竟這樣少!父母弟妹加起來,還敵不過一個康南!“好!”她顫聲說:“你滾吧!叫康南馬上把你娶過去,我不想再見到你!就算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去通知康南,一個月之內不迎娶就作罷論!現在,從我面前滾開吧!”“哦,媽媽。

    哦,媽媽!不要!”江雁容哭著喊,跪倒在江太太腳前,雙手抓緊了江太太的旗袍下擺,把面頰緊挨在江太太的腿上。

    “媽媽,媽媽!” 江太太俯頭看著江雁容,一線希望又從心底萌起,她撫摩著江雁容的頭發,鼻子裡酸酸的。

     “雁容,”她柔聲說:“再想想,你舍得離開這個家?連那隻小白貓,都是你親手喂大的,後院裡的蔦蘿,還是你讀初二那年從學校裡弄回來的種子……就算你對父母沒有感情,你對這些也一無留戀嗎?雁若跟你睡慣了,到現在還要攬住你的脖子睡,她夜裡總是怕黑,有了你才覺得安全……這些,你都不顧了?”“媽媽!哦,媽媽!”江雁容喊。

     “你舍不得?是不是?好孩子,告訴媽媽,你願意留下來,願意和康南斷絕!爸爸媽媽也有許多地方對不起你,讓我們再重新開始,重新過一段新生活,好不好?來,說,你願意和康南斷絕!”“哦,媽媽,”江雁容斷斷續續的說:“別逼我,媽媽,我做不到!媽媽哦!”她搖著頭,淚水弄了江太太一身。

     “好,”江太太的背脊又挺直了:“媽媽這樣對你說,都不能讓你轉變!那麼,起來吧!去嫁給康南去!以後永遠不要叫我做媽媽!我白養了你,白帶了你!滾!”她把腿從江雁容手臂裡拔出來,毅然的擡擡頭,走到裡面去了。

     失去了倚靠,江雁容倒在地下,把頭埋在手腕裡,哭著低聲喊:“上帝哦,我甯願死!” 江仰止走過去,眼角是濕潤的。

    他托起江雁容的頭,江雁容那對充滿了淚的眼睛正哀求的看著他。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感慨的念了兩句:“世間多少癡兒女,可憐天下父母心!”然後,他站起身,蹌踉的走開說:“起來吧!雁容,做爸爸的答應你和他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