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金簪雪裡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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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心裡像火燒一樣,憋悶得厲害。

    她打開院門,外面是一派白白的曠野。

     賈雨村的宅院建在半山腰的一塊巨岩下面,三面環山,銀妝素裹,白皚皚一片。

     雪花落在寶钗的身上、頭發上、睫毛上、手上、臉上,她卻渾然不覺,木呆呆地在膝蓋深的雪地裡站着。

    自己從小就喜歡下雪,因為雪花潔白、清涼、高雅,自己又姓薛。

    長大了,大家都背後叫自己雪美人。

    自己也一直認為,自己不會對任何人動心的,直到在寶玉挨打的那天見到了十四阿哥。

    無情的人一旦動了情,就像陽光下的雪人一樣,那冰冷的傲氣轉眼間就化做了似水柔情,日日夜夜受着相思的煎熬。

    唉,這也許是從娘那裡傳下來的,娘為了愛情不管不顧,一個有夫之婦,和一個比她大三十多歲的男人愛得死去活來。

    聽莺兒講,娘常在半夜抱着一個男人的頭又哭又說的,那人想必就是爹爹了。

    其實娘比自己幸福多了,她和爹爹有過幾個月的甜蜜日子,還生下了自己。

    而自己呢,和十四阿哥隻見過三面。

     第一面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第二面兩人隻是癡癡相望,連話都沒有講;今天是第三面,我們說話了,我們離得好近,可是,我把他毒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雪已經停了。

    火紅的朝陽橫拉豎拽地推起了漫天的彩霞,映照在積雪的山峰上,泛起一陣陣迷幻的光芒。

    遠方的村莊升起了縷縷炊煙,對面山上響起了砍柴人的歌聲:"西山晴,雪瑩瑩,人已去,淚盈盈。

    " 是啊,太陽出來了,雪就要化了,十四阿哥就要死了。

    寶钗耳邊又響起了十四阿哥痛苦的呻吟聲,她的眼淚成串地落了下來。

    她喃喃地念着:"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

    "一團怒火忽地從她心中湧起:為什麼單單我的命運這麼悲慘呢?被迫做了十幾年沒有自我的乖乖女,一旦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老天又偏偏借自己的手殺了他。

    老天啊,你怎麼能如此不公呢!地呀,你不勘賢愚何為地! 天啊,你不辨忠奸枉為天!天啊!天啊! 寶钗不知不覺地又叫了出來:"天啊,天啊!"她自小就被教育要言不高聲,笑不露齒,從來就沒有高聲喊叫過,今天一旦叫了出來,覺得十幾年的冤屈之氣都吐了出來,一種絕望的快意充滿了她的胸膛。

    她放聲地高叫着:"天啊!天啊!!天啊!!!"叫聲在山谷間回蕩着:"天啊--天啊--" 薛姨媽在自己的屋子裡,抱着那人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忽然,她聽到似乎是寶钗在外面呼叫,她吃了一驚,女兒跑到大野地裡去幹什麼呢?她急忙把人頭藏好,走出院門,隻見火紅的朝陽映照在雪地上,自己的乖女兒寶钗正在悲切地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