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就是養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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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老李混了這麼多年,終于攢了點錢,租了個辦公室請了幾個人,開起了公司,于是大家見面,也将對他的稱謂提升為李老闆。公司開業大吉,比不得以前替人打工時候閑散,李老闆從此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時間來跟我們吃飯吹水了。上個周末,他才突然打了個電話來,說遇到了一些心理上的問題,需要跟文人談談才行。

    我雖然算不上文人,但素來好奇,粗人老李當了老闆,正當春風得意之時,能有什麼心理問題呢?于是毛遂自薦,拍馬趕去見他。見面之下,發現老闆可真不是人當的,才幾個月,老李這麼多年在公司吃起來的肚子刷就沒了,害我進門找了半天也沒認出他了。李老闆看起來也的确有點心理問題的樣子,端着咖啡半天沒說話,猛喝了一頓,才長長歎口氣,說,“你說我這是第一次作老闆,對手下的态度老是拿捏的不好。太寬松了吧,那群人就蹬鼻子上臉,給他們面子還當我好欺負。太嚴了吧,又說我刻薄寡恩,作個資本家就忘了自己也出身工人階級。這搞成敵我鬥争,就不好辦了。”

    我一聽就知道老李跟人嘻嘻哈哈慣了的,遇事也拉不下臉來,敢情是讓屬下給欺負了。于是正色道,你如今作了老闆,雖然是個小老闆,手下跟原來一樣也就四五個人,七八條槍,但是以前你的身份是幫着當家的打下手的平兒,如今你扶了正是那正經當家的主子鳳姐,地位升遷了,架子該端也得端起來才是。

    我向來說平兒是個狡猾藏奸的人,她事事周到體貼,主子唱白臉臉,她跑出來唱紅臉作好人,掙夠了便宜。身為錦衣衛隊伍的優秀代表,最大特點是不僅不應該把人民群衆裝在心裡,更不應該把主子的利益裝在心裡,事事隻為了自己向上攀升就對了。

    就說那年大姐兒出痘,鳳姐聽了,登時忙将起來:一面打掃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傳與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兒打點鋪蓋衣服與賈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紅尺頭與奶子丫頭親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掃淨室,款留兩個醫生,輪流斟酌診脈下藥,十二日不放家去。賈琏隻得搬出外書房來齋戒,鳳姐與平兒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那個賈琏是隻偷腥的貓,隻離了鳳姐便要尋事,獨寝了兩夜,便十分難熬,便暫将小厮們内有清俊的選來出火。一來二去就跟多渾蟲的老婆多姑娘有了一腿,以下删去原書色情描寫若幹字,風流了幾夜,兩個人海誓山盟,難分難舍。賈琏一回來,藏在鋪蓋中的青絲就讓平兒給發現了。且說平兒收拾賈琏在外的衣服鋪蓋,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絲來。平兒會意,忙拽在袖内,便走至這邊房内來,拿出頭發來,向賈琏笑道:“這是什麼?

    ”賈琏看見着了忙,搶上來要奪。平兒便跑,被賈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要奪,口内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來,我把你膀子橛折了。”平兒笑道:“你就是沒良心的。我好意瞞着他來問,你倒賭狠!你隻賭狠,等他回來我告訴他,看你怎麼着。”賈琏聽說,忙陪笑央求道:“好人,賞我罷,我再不賭狠了。”

    一語未了,隻聽鳳姐聲音進來。賈琏聽見松了手,平兒剛起身,鳳姐已走進來,命平兒快開匣子,替太太找樣子。平兒忙答應了找時,鳳姐見了賈琏,忽然想起來,便問平兒:“拿出去的東西都收進來了麼?”平兒道:“收進來了。”鳳姐道:“可少什麼沒有?”平兒道:“我也怕丢下一兩件,細細的查了查,也不少。”鳳姐道:“不少就好,隻是别多出來罷?”平兒笑道:“不丢萬幸,誰還添出來呢?”鳳姐冷笑道:“這半個月難保幹淨,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東西:戒指,汗巾,香袋兒,再至于頭發,指甲,都是東西。”一席話,說得賈琏臉都黃了。賈琏在鳳姐身後,隻望着平兒殺雞抹脖使眼色兒。平兒隻裝着看不見,因笑道:“怎麼我的心就和奶奶的心一樣!我就怕有這些個,留神搜了一搜,竟一點破綻也沒有。奶奶不信時,那些東西我還沒收呢,奶奶親自翻尋一遍去。”鳳姐笑道:“傻丫頭,他便有這些東西,那裡就叫咱們翻着了!”

    彼時平兒不過是個通房的丫頭,鳳姐看得緊,醋意大,賈琏愛跟誰跟誰,反正是輪不到她的,“難道圖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見我。”索性作個好人,兩下瞞過,從此賈琏心裡知道平兒是個好的,隻有那鳳丫頭,是個醋缸子。當時就發狠話“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來,把這醋罐打個稀爛,他才認得我呢!他防我象防賊的,隻許他同男人說話,不許我和女人說話,我和女人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論小叔子侄兒,大的小的,說說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後我也不許他見人!”

    對平兒而言,賈琏在外頭跟女人胡鬧,若鬧出個什麼事來,自然也是正室夫人鳳姐該操心的事,通房丫頭費不到那個心去。鳳姐操的心多了,落下不賢惠的名聲,傷害了賈琏的感情,得益的還是她。

    所以,你若還是平兒,隻管嘻嘻哈哈地市恩,畢竟這個攤子不姓平,如果你是鳳姐,就算是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也要拉下臉來嚴打狠鬥,畢竟見了苗頭就掐死好過日後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