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醉生夢死浮華友 心昭日月忠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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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師辨道:“什麼僭越?父親德聲動四海,賢名震五嶽,肩可擔萬民之重任,腹中藏安邦之良策,功業鼎盛,無人匹敵,這天下為什麼不能是父親的?” “胡說。

    為父一生忠君體國德滿天下,豈能垂暮之年,斷送掉一生抱負,半世勳業,千秋名節?” “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

    王侯無種。

    曹氏可以代劉漢,我司馬氏為什麼不能代曹魏?你說要保自己的名節。

    其實,你的名節與功業,什麼時候沒有人潑惡水?什麼狼顧之相,什麼雄豪之志,什麼馬食槽,等等,不都是别人無端潑來的惡水嗎?你受命二主佐命三朝,忠心耿耿,披肝瀝膽,竟然也時時受猜忌,今兒個削職,明兒個架空。

    你想想,還不寒,心嗎?所以,父親大可不必管那些酸秀才、馬屁精胡謅什麼。

    古往今來,孰對孰錯,孰好孰壞,史書總是按帝王的意志去寫的。

    ” 兒子的話,字字句句如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勾起他傷心的記憶。

    是的,自己這一生矢志不渝,報國安民,卻屢遭猜疑掣時,風雲變幻,難以預料;升降沉浮,不可主宰,三起三落,崎岖坎坷。

    每一次挫折,都白自耗費了我大量的精力和生命。

    心中的痛苦,自己能向誰訴說?君臣國人,又有幾個人能理解我司馬懿?突然,他發現自己情緒的反叛,立刻收住思絮,語重心長他說:“不,盡管王侯無種,禅代也應該是水到渠成,而不可強求,強求就是篡國奪位。

    篡國奪位,我的良心将會永遠受到譴責,我的魂魄将會遭受無盡的折磨。

    你不要再說了。

    你要火速趕回孝敬裡,把三千勇士初八由藏兵洞轉來,到東門外待命。

    ” 司馬師無奈地去了。

    他說服不了父親,但父親也沒有說服了他。

     初八晚上,司馬師回來複命,說三千勇士已在東門外隐藏待命。

     “怎麼?父親何時藏下三千勇士?”司馬昭一直不知道此事,非常驚奇。

     司馬懿說:“這個以後再告訴你。

    你現在悄悄去請太尉蔣濟、司徒高柔、太仆王觀及家将,速來議事。

    切記,讓他們對外隻說是來探看為父的。

    ” 司馬昭眼見要幹大事了,心中亢奮,答應一聲,飛跑去了。

     不一會兒,所請的人都陸續到齊。

     司馬懿與各位大人見了禮,說:“今夜請大家來,是會商一件保國除好的大行動。

    明日初九,曹爽要随皇上出城去祭陵政獵。

    這是剪除欺君霸主之輩的好時機。

    懿請來各位大人,就是希望一起為國分憂解難。

    現在,我請高大人明日負責接管曹爽軍營,王大人負責接管曹羲的中領軍,司馬師領三千勇士看守司馬門,懿和蔣大人及尚書令司馬孚、子司馬昭去見太後請旨。

    其餘家将,各領親兵在府中侯命。

    今夜任何人不得擅自離府,違者立斬。

    ” 司馬懿一席話,使大家又驚又喜。

    如此周密安排,一場好戲,必然精彩。

    合府上下,人人精神亢奮,個個摩拳擦掌。

     暗夜裡,可以看見每雙眼睛裡都閃射着煙煙的光亮。

     最亢奮的還是司馬懿。

    他突然感到年輕了二十歲。

    離天亮還早,但他毫無倦意。

    他披上衣服來到後院,他要看看他心愛的坐騎,明天,它又要伴随他投人生死的搏鬥了。

    棗骝馬已經聽到它熟悉的腳步聲,奮蹄昂首一聲嘶鳴。

     司馬懿快步來到馬廄。

    慘淡的月光下,棗骝馬渾身泛着明緞似的光澤。

    司馬懿伸手撫摸着它溜光水滑的脖子,看着它刀。

    善解人意的眼睛,心中騰躍出一種渴望戰鬥的激情。

     馬,是他一生中最親密的夥伴。

    他和它,共同奔赴刀槍挫骼的戰場,分擔着行軍的艱勞,厮殺的危險,和凱旋的榮耀。

     他突然産生一種敬意,敬佩發現了馬的戰鬥功能的先人,竟選擇并征服了這豪邁、俊逸而又骠悍的動物,使它成為人類的夥伴,成為戰場上的英雄。

    沒有馬的戰場、還叫什麼戰場?無疑成了兩群豬穢的拱鬥,絲毫沒有壯烈和精彩可言。

     棗骝馬噴着鼻息,擺着頭,撒嬌似地在他臉頰上厮磨,這是它預感到要和主人出征的習慣性動作。

    司馬懿真想翻身上馬,去縱情馳騁一番。

    他渾身的骨節也咯吧作響。

    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任何的沖動,都會導緻明天的失敗。

    做為明天行動的主帥,更應該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輕輕拍了拍它的額頭。

    它也好象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堅毅地望着他沉默着。

     這一夜,天陰沉沉的,陰的可怕。

    夜。

    靜悄悄的,靜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