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馬谡闖陣入迷途 黃老引領出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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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的箭插入自己的箭壺中,圈馬又回了過去。

     趙雲騎着龍馬潑蹄快跑了一陣,又跑到了石台旁,見上面仍然有諸葛亮,雙目急迫地向石台旁看去,果然見那支箭的羽翎向上翹起,心頭一陣喜悅,重重地舒了一口長氣啊,事情總算弄明白了,原來跑了半夜就在這一塊地方打轉。

    大概我第一次在這兒見到了諸葛亮,腦子被他吓壞了不成?趙雲從地上拉起羽箭,正要放進飛羽袋内,見箭頭有泥土,就在手上撥弄了一下,無意中朝箭杆看了一眼──明知是自己的,還要看一看,這是趙雲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可見得他是怎樣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呀!這支箭不是我的。

    誰到這兒來過?對火烙處定睛細看,上面也有三個字:荊州馬。

    有箭必有人,馬谡還是走了進來。

    趙雲想,本來麼,你催着我到這兒來,我以為你安安穩穩回去睡覺了呢!現在一個都逃不了,罪名你我均等。

    否則太便宜你了。

    馬谡啊,我對軍師是一向佩服的,他的話我是唯命是從。

    再說到了這裡根本走不出去,月已偏西了,光線也就更加暗淡了,再要跑定會撞到亂石上。

    你要跑就去跑,我甘願向軍師請罪。

    趙雲從馬背上落了下來,先把馬谡的箭放入飛羽袋中,把戰馬帶到左側隐蔽處,雙膝跪下,向着上面說道:&ldquo軍師在上,小将趙雲該死,違抗将令問心有愧。

    請軍師寬恕,下不為例。

    &rdquo說完,連連叩頭。

    可等了一會,上面的諸葛亮一言不發,石台上下靜得怕人。

    趙雲知道,此刻的軍師聽了自己的話肯定非常惱火,因為陸路進川就隻有兩員大将,現在雙雙違令,豈不要震怒!趙雲誠惶誠恐地匍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等待孔明訓責。

    不料上面的諸葛亮并沒有訓責之意,反而傳來馬蹄得得之聲。

    趙雲估計是馬谡來了,更不敢作聲,看馬谡怎麼樣。

     來的果然是馬谡,他擡頭見孔明仍然不動聲色,第一樁事情就是要看一看自己的那支箭是否還在。

    低頭一瞧,影蹤全無,斷定是趙雲取走的,也可以說明隻有一個石台。

    至此,馬谡對諸葛亮服了一半。

    心想,孔明果然有道理,竟然在這種神出鬼沒的地方來擺布我們。

    我應該服輸了,趁早下馬請罪吧。

    便落到地上,将馬帶往右側,雙膝跪下,向上拱手道:&ldquo軍師在上,小将未奉将令,擅離大營,罪該萬死。

    如今誤入歧途,已知罪了,請軍師開恩。

    &rdquo 趙雲想,馬谡倒也心地坦白,知罪服罪,你這麼一講,我的罪責也輕了許多。

    因此輕輕說一聲:&ldquo然也。

    &rdquo 趙雲跪在左邊,馬谡跪在右邊,石台又是呈圓形的,兩個人都無法看到對面的人。

    馬谡低着頭在聽候諸葛亮的發落,趙雲贊他一聲講得實事求是,馬谡以為諸葛亮在和自己講話。

    心想,我有罪,也不能放過趙雲。

    所以又向上說道:&ldquo軍師,今日之事并非全是小将之過,皆因趙雲約我出營,以緻迷失路徑不能回去。

    &rdquo 趙雲想,這個家夥真不知恥,明明是你拖我出營,又打我進來,現在反而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嫁禍于我!憤恨地說道:&ldquo休得胡言!&rdquo 馬谡當是孔明在阻止他,愈加執着地說:&ldquo軍師,小将片言無虛,皆是趙雲之罪。

    &rdquo 趙雲也不甘代人受過,忙向上說:&ldquo軍師,休聽馬谡一面之詞,小将斷不敢如此大膽!&rdquo 也!馬谡想,怎麼諸葛亮在申辯,這聲音好象是趙雲的嘛!忙問:&ldquo莫非子龍将軍在此?&rdquo &ldquo正是小将趙雲!&rdquo &ldquo啊呀!&rdquo馬谡頓感萬分羞赧,臉上一陣陣發燙。

    幸得是夜裡,也沒人看得見他漲紅的臉。

    趕緊膝行到趙雲那邊,連聲賠罪。

    趙雲見他難為情,也就不再去揭他的底。

    隻是說,幼常将軍豈可在軍師面前如此說壞趙雲,下回切莫作此愧事!馬谡連連承認自己錯了。

    兩人這才一起跪着,聽憑諸葛亮的發落。

     此時,月已西落,亂石陣裡一團漆黑,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對面難見人影,伸手不辨五指。

    趙雲和馬谡自從進了亂石陣到現在,差不多已經一夜了,馬上的颠簸,心裡又害怕,還要跪着,真是吃力不讨好。

    無多片刻,東方破曉,天邊射來晨光。

    趙雲甘心服罪,所以一聲不響,跪着不動,哪怕再跪一天也不會有怨言。

    馬谡他熬不住了,本來對諸葛亮就不是心服口服的,隻不過因為自己做了蠢事。

    現在仍不見諸葛亮有什麼舉動,心想,孔明啊,要罰就罰,要殺就殺,也該放一句話出來,怎麼老是不聲不響,這不是在故章刁難人麼!難道就因為我們做錯了這點事,你就要叫我們跪死在這兒?馬谡忍無可忍,慢慢地把頭擡起來,打算和上面的諸葛亮評一評理。

     趙雲覺得馬谡在動,暗暗想道:馬谡你這個闖禍坯,低頭服罪都來不及,你還敢擡頭?如此不法,軍師豈肯容忍!定要發怒,你我罪上加罪,真的要掉腦袋了。

    因此吓得把頭低得更下。

     一旁的馬谡對上面一看,驚呼道:&ldquo子龍将軍快看,孔明軍師不對啊!&rdquo說着,站起了身來。

    趙雲想,軍師有什麼不對的?都是你的不對。

    你看你象什麼樣子,有了罪非但不跪,反而站了起來,有這種認罪的嗎?真是膽大妄為。

    軍師啊,你的耐心怎麼這樣好,連一句話都沒有? &ldquo子龍将軍快站起來,孔明軍師大有文章。

    &rdquo 趙雲想,馬谡啊,你竟然放肆到如此地步,當了軍師的面說他大有文章。

    有什麼文章呢?趙雲徐徐地把頭擡起朝上面一看。

    不看則已,一看也看出了文章。

    小亭中的諸葛亮手中執的羽扇一動不動,面無人色,目光呆滞,一點也不象個活人。

    趙雲就站起了身,為了看個究竟,各自上了馬背,站立在鐵镫之上向上一眺,隻見諸葛亮的額角上寫着三個字,雖姑被上面的綸巾遮住了一小部分,到底還是認出了&ldquo諸葛像&rdquo。

    原來是個木頭人,一場虛驚。

    兩人想,折騰了一夜,被這木頭人吓得屁滾尿流,算我們是個大活人也要打個折扣。

    當然,這具木頭諸葛亮做得活龍活現,初見時難以識破,尤其是晚上見了,更顯得神态逼真,栩栩如生,怎麼想得到會是假的呢! 孔明的用兵慣于出人意料。

    他的一生中曾多次用木頭人取勝敵人、收跟敵将、取信部下。

    今日馬谡折服,接下來夔關收刀王陽群、七擒孟獲、六出祁山。

    &ldquo死諸葛吓退活司馬&rdquo,這是一則則民間喜聞,動聽的故事。

    但是,孔明用木頭人,每一次總有新招,變化多端。

     要說諸葛亮用木頭人并不是到了劉備手下才開始,而是未出山尚在隆中時就已經試制了。

    孔明自小聰敏好學,又受四位名師傳授,更是才華橫溢,稱譽鄉裡。

    他的妻子是黃承彥的女兒,學識淵博,智質過人,孔明一生的建樹,得益于黃夫人的幫助。

    但有人說孔明的本領都是從黃夫人那兒學來的,這似乎有點言過其實,令人不能置信。

    諸如木頭人,乃至以後的木牛流馬,都是孔明和黃夫人一起研究制作出來的。

    首次嘗試到木頭人苦頭的是孔明的老朋友、博陵崔州平。

     崔州平因很長一段時間沒會見孔明了,特地登門拜望。

    到卧龍崗諸葛府前,舉手敲了幾下門。

    裡面的孔明正在草堂上閑坐,聽得有人敲門,便知有朋友來訪。

    前幾天,孔明和夫人正好做完了兩個木頭人,雖然已在家中試用過,但還沒招待過客人,今日正可用來使喚。

    兩個木頭人穿着一身家仆的衣裙,侍立在孔明的身旁。

    孔明就在木頭人背上的一個小木柄上搖了一陣,估摸着正好可以從草堂到門口打一個來回。

    再伸手到木頭人的肚子裡撥弄了幾下小盤車,這盤車就是轉動四肢的機關,可以叫木頭人做幾個很簡單的動作。

    就這樣,木頭人奉了主人的旨意,&ldquo噔&hellip&hellip&rdquo走了出去。

    到大門口停下,先拉去門闩,再打開大門,身體一側,就好比迎客讓路的意思。

    崔州平上了點年紀,老眼昏花,見是府上的家人來開門,十分随和地問道:&ldquo孔明兄在家否?&rdquo木頭人當然沒有說話的功能,無言以對。

    崔州平隻當是自己講話的聲音太低,這個家人沒聽見,就拔高了喉嚨問了第二遍。

    這種木頭人是最初級的機械人,一切都要靠主人安排,當然時間的停頓也得由孔明來控制。

    孔明按照一般情況,木頭人把門一開,來人跨進之後,略留餘地,就把門關上。

    不料崔州平剛問了第二聲,木頭人就沒有耐心了,把門&ldquo當&rdquo一下關上,接着一闩,&ldquo噔&hellip&hellip&rdquo走了進去,真是時間不等人。

    崔州平差點被門撞破鼻子,心想,這個奴才的火氣這麼大,對主人的老朋友這麼不禮貌,把門一關就走了。

    真正欺人太甚!崔州平又繼續叩起門來。

    這木頭人進了草堂,正好到孔明身旁停住,因為它肚裡盤車上的擺砣停了。

    孔明一看,木頭人後面沒有客人跟進來,又聽得外邊在敲門,就對木頭人看了一眼:你第一次招待客人就做得不夠周全,下回要當心一點。

    孔明對木頭人如前那樣擺弄了幾下,把它轉了個身,木頭人就走了出去把門打開。

    崔州平見出來開門的仍是剛才那個家人,也不再多問,料定孔明必在家中,心裡對這個家人又有氣,心想,你這個奴才象個陰司鬼,大概是新來乍到。

    我不與你一般見識,呆會兒見了孔叨,非教訓教訓你不可,崔州平便跨進了大門,一步一趨地向草堂走去。

    木頭人把門關上以後,轉身也往草堂而來。

    崔州平是個文弱書生,況又上了年紀,又不知道後面是個沒有頭腦的木頭人,隻管慢騰騰地走着。

    可木頭人就沒有這麼從容不迫了,關上了門就腳步匆匆地走到了崔州平的背後。

    它雖然也有眼睛,可這兩隻眼睛隻是裝飾品,既看不到東西,又不會讓路,就直闆闆朝崔州平背上撞了上去。

    崔州平哪裡會提防後面會有人撞自己呢?腳下一軟就合撲着跌了一跤。

     這下可真的惱怒了崔州平,他想,我與你到底有什麼冤仇,怎麼老是要對我過不去?你不願接待我,也不該蠻不講理地把我撞倒,要是撞死了我,難道你來抵命?崔州平一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見那個家人仍舊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心裡實在氣不過來,追上去就朝它的後腦勺上使勁拍了一下。

    &ldquo狗奴才,爾好目中無人!&rdquo不料,諸葛亮做就的木頭人是十分簡單的,各關節處的銜接并不怎麼牢固,根本吃不起大分量,被他這麼一拍,這下可好了,木頭人身首分離。

    崔州平猛然看到這個家人的頭被自己打了下來,身體非但沒有倒下,還在筆直向前走,真的吓破了膽。

    心想,不好了,今日失手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