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家出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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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铮無奈道:“那好,你的水給我喝點。”

    劉阿根應了一聲,從車旁拿出一個皮囊,黝黑黝黑的,不知道用什麼動物的皮做的,上面滿是污穢。

    楚铮看了看,不由得有幾分惡心。他向來錦衣玉食,連喝的水都是從城中一個活眼泉水那拉來,何曾見過如此肮髒的東西。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數目看來還不少,連地面都在微微震動。楚铮飛快地鑽進柴堆中,叫道:“阿根,快把我蓋上。馬車調頭,往平原城的方向走。”

    劉阿根不明所以:“少爺,你不是要去江邊嗎?”

    楚铮急道:“别問那麼多,按少爺我的話做。有人問你,就說是去城裡賣柴的,還有,千萬别說見過我。”

    劉阿根無暇細想,連忙按楚铮說的調轉馬頭。

    不一會兒,身後的追兵就到了。楚铮從縫隙中看去,驚得目瞪口呆,竟有五六百人之多,平原城的騎兵恐怕全出來了。

    原來楚夫人起身後,到楚铮屋裡見他不在,府中找了一圈也沒有,不免有些着急,派下人到城裡找也沒有,楚夫人真慌了。這時丫環從楚铮被中找到他留下的信,楚夫人打開一看,方知楚铮去軍營找父親去了。

    楚夫人氣急交加,這平原城到江邊大營有幾百裡路,楚铮一個孩子,在路上出什麼事怎麼辦,連忙讓人去把平原城守叫到府裡,命他馬上派兵出城找人。

    楚铮口中喃喃道:“這簡直是渎職,濫用職權,濫用職權!找我一個人,至于用這麼多人嗎。”

    他這麼想,城守大人可不這麼想,他深知楚铮是楚大人最寵愛的兒子,況且城外也是自己轄區,出了什麼事他罪責難逃,于是派平原城所有騎兵在往江邊大營的路上一路尋來。

    劉阿根吓呆了,坐在車上一動也不動。忽聽有人叫道:“那小子,幹什麼的?”

    劉阿根轉頭看去,一軍官兇神惡煞似的盯着他,他吓得哆嗦道:“小的……是進城……賣柴的。”

    “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白衣的少年富家公子往南去?”

    劉阿根有些猶豫,那軍官不耐,一鞭子抽過來:“快說。”

    劉阿根痛得跳了起來,叫道;“沒有,小的從小青山過來,沒有見到什麼公子。”

    那軍官聽了,與身旁一人商議道:“楚家小少爺就是天不亮時出的城,也不可能跑得再遠了。我們這一路快馬趕到此地,難免有疏忽,咱們再往回找找吧。”

    那人也點頭稱是,軍官喝道:“衆人聽令,‘一’字排開,往來時的路尋找,樹林、草從都不能放過,找到楚家少爺,重重有賞。”

    衆軍士轟的應了聲:“是。”

    待衆人去遠了,楚铮從柴堆中出來,看了看劉阿根。那軍官鞭子抽來時,劉阿根用胳膊擋了一下,但還是在臉上留下深深一道傷痕。

    楚铮有些不忍,指了指道:“痛嗎?”

    劉阿根憨憨地笑了笑說道:“沒事,習慣了。那些軍爺平時也很兇的,避開他們就是了。”

    楚铮看着劉阿根憨厚樸實的臉,有幾分感慨。他以前過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除了家人,所有他認識的人無不對他曲意奉承,讨他歡喜。他從未見過像劉阿根這樣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也許這才是這世界大多數人的生活吧。

    可他又能為這些人做什麼呢?

    領導他們革命?開玩笑,楚铮很清楚自己不是這塊料。在政府機關工作了幾年倒也接觸一些政治性的東西,但也都是些口号性的文件,難道對劉阿根這些人高喊自由、平等、博愛?他們能接受嗎,會接受嗎?造反也要講天時、地利、人和的,這個社會真正的基石是那些士大夫,任何形式的變革都必須得到他們的支持,而劉阿根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除非實在無法生活下去、絕望了,否則他們是不會起來抗争的。

    而且從曆史上來看,第一個起來帶頭造反的一般會死得很早,陳勝吳廣起義到最後便宜了劉邦,張角黃巾起義造就了三國,将來的朱元璋、李自成也都是接過了别人的槍。亂世出英雄,活到最後的才是帝王,而且都是嘴上叫哥哥、背後捅刀子的人物。

    楚铮曾大緻推測過,如果曆史沒有在三國時發生變化,他現在所在這塊土地上應該是剛經曆了五胡亂華的南北朝時代,封建社會才走了七百多年,标緻着它頂峰時期的大唐盛世還沒到來,難道就能将它引導至資本主義嗎,更别提社會主義了。楚铮别的不懂,但他知道任何一個曆史時代都有他的局限性,任何一種超越時代的想法都是難以被接受的,最好的并不代表是最适用的。

    楚铮突然笑了笑,想這些幹什麼,自己将來恐怕仍然和前世一樣,投身官場。楚铮對楚夫人家族的情況也有一些了解,也知道父親得到楚王兩家支持。如果父親能夠執掌朝政,那楚铮努力的話以後也會有很大機會掌握整個趙國的生殺大權,那就等于擁有了改變劉阿根這類人命運的權力。楚铮想,到那時再說吧,事情總要一步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