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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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叫罵着又來撕扯花子，早氣壞了。
她用胳膊擋住她，使力耐着怒火，沒好氣地說： &ldquo你這是幹什麼？有話慢慢說嘛！罵罵嚷嚷地多難聽！她有身子，你别吓着她！&rdquo 母老虎一見有人頂她，更加撒野瘋狂起來。
她一竄尺把高，一手択腰一手指點，朝母親罵道： &ldquo喲，我的天！哪出來這個打抱不平的？呸！你是幹麼的？你護着她？她是你的閨女還是媳婦？她給你多少好處？那野漢子是你三親還是六少？哼！孩子掉了，活該倒黴！她是我家的人！我打我罵我殺由我。
她活着是我家的人，死了是我家的鬼！幹你什麼屁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嘴！&rdquo母親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頭發也顫巍起來。
她憤怒地指着母老虎，嚴厲地說： &ldquo你那嘴幹淨點。
這不是你撒潑的地方！太陽底下你别認錯黑白，早不是你說這些話的日子啦！有理到咱人民政府去講，你胡口傷人就是不明理！&rdquo 那刁婆子象當頭挨了一悶棍，怔楞着說不出話來。
她沒料到看樣子是那末懦弱老實的女人，會有這一着。
她惱羞成怒，野性大發，揮舞着兩隻手就去抓花子。
母親挺胸阻擋。
母老虎一把抓住母親的前襟，猛地一揪，嘩啦一聲撕下一大塊。
母親的胸脯也被她尖長的指甲，剜出紅紅的血來。
母親真火起來，搡了她一把。
&ldquo嗳喲喲！可了不得啦&hellip&hellip打殺人啦&hellip&hellip&rdquo母老虎一腚坐在地上，高聲地瞎哭亂叫，接着又向母親和花子撲去。
她領的一幫門裡人，随聲齊打忽地沖上來。
王官莊來看熱鬧的，大都是女人和小孩子&mdash&mdash男人都上山下地幹活去了&mdash&mdash一看要動搶，又把母親打了，有的就上來幫忙。
玉子早擠上前，猛推那母老虎&hellip&hellip 就這樣，一方要搶花子；一方護住不放：三推兩扯地打起來了&hellip&hellip 母親的衣服又被撕碎幾處，胳膊上還挨了打，但她死護住花子不放。
到底架不住男人有力，他們生撕活扯地把花子拖到院子裡，綁到毛驢上。
那母老虎餘恨未消，拾起根糞叉子回到屋來，劈哩啪啦、砰砰叭叭砸了一些盆盆罐罐，碗碗碟碟，這才領着一夥人，架着花子忽忽拉拉出了村。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ldquo大媽！大媽&hellip&hellip&rdquo玉子趕忙又把門開開，看着母親消失在星光下的背影，急促地叫道。
幹部們都你看我，我瞅他地怔在屋子裡，情緒激動而緊張，長時地沉默着。
老德順犧牲後，玉秋又調到行政村任村長去了，王官莊的村長和黨支部書記，就由慶林來擔任。
他是個中等年紀，念過私塾，正直能幹的人；可是生性固執，遇事缺乏全面考慮，好憑主觀辦事。
花子的事轟動了全村。
大多數人都表示憤慨，同情的人是少數。
在這種情況下，幹部們召開會議，要對這事做出處理。
母親把知道的詳情向幹部們講了。
她當然希望他們馬上設法挽救花子，把事情趕快提到區上去，好做處置。
她知道那刁婆子會怎樣來對待花子的啊！ 但出乎母親的意料，幹部們大多數并不同情花子、老起，卻抱着異常憤怒的态度，強調事實本身造成的壞影響，和它壞的一方面。
這使母親非常痛心，以緻氣憤地離開會場。
其實她并不是幹部，也從來沒做過幹預幹部們的事這次是她為這事真焦急了。
母親離開後，在慶林的主持下，通過了他們認為是對的決議。
雖說玉子等幾個人是反對的。
母親回家後，照例坐上織布機。
她本來能把粗布織成細布一樣的手，今晚上卻變得笨拙了，常常斷線。
梭不聽使喚，撐子老往下掉，機子也發不出象往常那樣節奏均勻的響聲了。
這一不是被那刁婆子剜破的傷處在火辣辣的痛，二不是由于激怒心痛病又發作起來，而是那好姑娘飽含淚水的渴求眼睛還在看着她，那刁婆子的惡毒罵聲還在她腦海裡回萦，為一個好人的命運的擔憂在緊抓她的心&hellip&hellip 母親煩躁地停下機，緊緊地鎖着眉毛，兩眼凝視着挂在機杆上的豆油燈。
住了好一會，她一面卸着圍帶下機，一面堅定地自語道： &ldquo好人，因為是好人的事，我一定要去辦！我要管，管到底&rdquo！ &ldquo秀子，吃過飯，我把剩下的放在鍋裡，晌午你回來燒把火熱一熱，和你兄弟倆吃。
記下啦？&rdquo母親邊吃早飯，邊囑咐女兒。
&ldquo媽，你要上哪去？&rdquo秀子問。
&ldquo我上區裡去一趟。
&rdquo &ldquo媽，不去，我不讓你去！&rdquo德剛偎在母親腿上，撒嬌地說。
&ldquo啊，這末大啦，還離不開我的身。
晚上我就回來呀！&rdquo &ldquo那我也跟你去，好嗎，媽？&rdquo德剛央求道。
&ldquo别使性啦，你要念書呀。
&rdquo &ldquo不，媽！停一天沒關系。
我要跟你去看姐姐。
&rdquo德剛放下碗筷，趴在母親身上。
母親把他拉下來，給他挾塊菜放進碗裡，把碗筷送到他手中： &ldquo快吃吧，好上學啦。
好好聽話，以後要學着離開媽些啦。
人一輩子還能老守着娘，我死了你怎麼辦？&rdquo &ldquo媽，你不會死。
媽老活着。
&rdquo德剛天真地說，又吃起飯來。
母親看着孩子的神氣，不自覺地苦笑一下。
&ldquo媽，到區上這末遠，淨是山路，你不累壞啦？還是我請天假去吧。
&rdquo秀子已知道疼母親了。
&ldquo沒什麼，我慢慢走吧。
這事你可辦不了，還非我去不可啦。
&rdquo &ldquo什麼事這末要緊？&rdquo秀子瞪着眼問。
&ldquo唉，是為你花子姑的事呀！&rdquo &ldquo那還用你跑腿？&rdquo &ldquo怎麼不用？&rdquo母親認真地對女兒說：&ldquo秀子，你也要記着，為好人辦事，不管有多少人反對，自己吃多少苦，也要去辦。
别害怕，别偷懶。
&rdquo &ldquo嗯。
&rdquo秀子象明白又象迷惑地緊看着母親。
孩子走後，母親收拾了一下，罩上一件幹淨褂子，對着鏡子攏了幾把頭發，把發髻紮緊些&hellip&hellip她剛要出門，秀子喘籲籲地跑回來，扯着她的衣袖，驚恐地叫道： &ldquo媽，媽！要遊街！要遊起子叔的街啦！&rdquo 母親知道什麼叫&ldquo遊街&rdquo，大吓一跳，急忙跟着女兒奔向大街。
老起的胳膊被反綁着，頭上戴着用白紙紮的大帽子，上面墨筆寫着：&ldquo我是流氓&rdquo四個大字。
他見到母親，羞慚地低下頭。
開會的人們都亂了，急着向外擁。
她用胳膊擋住她，使力耐着怒火，沒好氣地說： &ldquo你這是幹什麼？有話慢慢說嘛！罵罵嚷嚷地多難聽！她有身子，你别吓着她！&rdquo 母老虎一見有人頂她，更加撒野瘋狂起來。
她一竄尺把高，一手択腰一手指點，朝母親罵道： &ldquo喲，我的天！哪出來這個打抱不平的？呸！你是幹麼的？你護着她？她是你的閨女還是媳婦？她給你多少好處？那野漢子是你三親還是六少？哼！孩子掉了，活該倒黴！她是我家的人！我打我罵我殺由我。
她活着是我家的人，死了是我家的鬼！幹你什麼屁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嘴！&rdquo母親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頭發也顫巍起來。
她憤怒地指着母老虎，嚴厲地說： &ldquo你那嘴幹淨點。
這不是你撒潑的地方！太陽底下你别認錯黑白，早不是你說這些話的日子啦！有理到咱人民政府去講，你胡口傷人就是不明理！&rdquo 那刁婆子象當頭挨了一悶棍，怔楞着說不出話來。
她沒料到看樣子是那末懦弱老實的女人，會有這一着。
她惱羞成怒，野性大發，揮舞着兩隻手就去抓花子。
母親挺胸阻擋。
母老虎一把抓住母親的前襟，猛地一揪，嘩啦一聲撕下一大塊。
母親的胸脯也被她尖長的指甲，剜出紅紅的血來。
母親真火起來，搡了她一把。
&ldquo嗳喲喲！可了不得啦&hellip&hellip打殺人啦&hellip&hellip&rdquo母老虎一腚坐在地上，高聲地瞎哭亂叫，接着又向母親和花子撲去。
她領的一幫門裡人，随聲齊打忽地沖上來。
王官莊來看熱鬧的，大都是女人和小孩子&mdash&mdash男人都上山下地幹活去了&mdash&mdash一看要動搶，又把母親打了，有的就上來幫忙。
玉子早擠上前，猛推那母老虎&hellip&hellip 就這樣，一方要搶花子；一方護住不放：三推兩扯地打起來了&hellip&hellip 母親的衣服又被撕碎幾處，胳膊上還挨了打，但她死護住花子不放。
到底架不住男人有力，他們生撕活扯地把花子拖到院子裡，綁到毛驢上。
那母老虎餘恨未消，拾起根糞叉子回到屋來，劈哩啪啦、砰砰叭叭砸了一些盆盆罐罐，碗碗碟碟，這才領着一夥人，架着花子忽忽拉拉出了村。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ldquo大媽！大媽&hellip&hellip&rdquo玉子趕忙又把門開開，看着母親消失在星光下的背影，急促地叫道。
幹部們都你看我，我瞅他地怔在屋子裡，情緒激動而緊張，長時地沉默着。
老德順犧牲後，玉秋又調到行政村任村長去了，王官莊的村長和黨支部書記，就由慶林來擔任。
他是個中等年紀，念過私塾，正直能幹的人；可是生性固執，遇事缺乏全面考慮，好憑主觀辦事。
花子的事轟動了全村。
大多數人都表示憤慨，同情的人是少數。
在這種情況下，幹部們召開會議，要對這事做出處理。
母親把知道的詳情向幹部們講了。
她當然希望他們馬上設法挽救花子，把事情趕快提到區上去，好做處置。
她知道那刁婆子會怎樣來對待花子的啊！ 但出乎母親的意料，幹部們大多數并不同情花子、老起，卻抱着異常憤怒的态度，強調事實本身造成的壞影響，和它壞的一方面。
這使母親非常痛心，以緻氣憤地離開會場。
其實她并不是幹部，也從來沒做過幹預幹部們的事這次是她為這事真焦急了。
母親離開後，在慶林的主持下，通過了他們認為是對的決議。
雖說玉子等幾個人是反對的。
母親回家後，照例坐上織布機。
她本來能把粗布織成細布一樣的手，今晚上卻變得笨拙了，常常斷線。
梭不聽使喚，撐子老往下掉，機子也發不出象往常那樣節奏均勻的響聲了。
這一不是被那刁婆子剜破的傷處在火辣辣的痛，二不是由于激怒心痛病又發作起來，而是那好姑娘飽含淚水的渴求眼睛還在看着她，那刁婆子的惡毒罵聲還在她腦海裡回萦，為一個好人的命運的擔憂在緊抓她的心&hellip&hellip 母親煩躁地停下機，緊緊地鎖着眉毛，兩眼凝視着挂在機杆上的豆油燈。
住了好一會，她一面卸着圍帶下機，一面堅定地自語道： &ldquo好人，因為是好人的事，我一定要去辦！我要管，管到底&rdquo！ &ldquo秀子，吃過飯，我把剩下的放在鍋裡，晌午你回來燒把火熱一熱，和你兄弟倆吃。
記下啦？&rdquo母親邊吃早飯，邊囑咐女兒。
&ldquo媽，你要上哪去？&rdquo秀子問。
&ldquo我上區裡去一趟。
&rdquo &ldquo媽，不去，我不讓你去！&rdquo德剛偎在母親腿上，撒嬌地說。
&ldquo啊，這末大啦，還離不開我的身。
晚上我就回來呀！&rdquo &ldquo那我也跟你去，好嗎，媽？&rdquo德剛央求道。
&ldquo别使性啦，你要念書呀。
&rdquo &ldquo不，媽！停一天沒關系。
我要跟你去看姐姐。
&rdquo德剛放下碗筷，趴在母親身上。
母親把他拉下來，給他挾塊菜放進碗裡，把碗筷送到他手中： &ldquo快吃吧，好上學啦。
好好聽話，以後要學着離開媽些啦。
人一輩子還能老守着娘，我死了你怎麼辦？&rdquo &ldquo媽，你不會死。
媽老活着。
&rdquo德剛天真地說，又吃起飯來。
母親看着孩子的神氣，不自覺地苦笑一下。
&ldquo媽，到區上這末遠，淨是山路，你不累壞啦？還是我請天假去吧。
&rdquo秀子已知道疼母親了。
&ldquo沒什麼，我慢慢走吧。
這事你可辦不了，還非我去不可啦。
&rdquo &ldquo什麼事這末要緊？&rdquo秀子瞪着眼問。
&ldquo唉，是為你花子姑的事呀！&rdquo &ldquo那還用你跑腿？&rdquo &ldquo怎麼不用？&rdquo母親認真地對女兒說：&ldquo秀子，你也要記着，為好人辦事，不管有多少人反對，自己吃多少苦，也要去辦。
别害怕，别偷懶。
&rdquo &ldquo嗯。
&rdquo秀子象明白又象迷惑地緊看着母親。
孩子走後，母親收拾了一下，罩上一件幹淨褂子，對着鏡子攏了幾把頭發，把發髻紮緊些&hellip&hellip她剛要出門，秀子喘籲籲地跑回來，扯着她的衣袖，驚恐地叫道： &ldquo媽，媽！要遊街！要遊起子叔的街啦！&rdquo 母親知道什麼叫&ldquo遊街&rdquo，大吓一跳，急忙跟着女兒奔向大街。
老起的胳膊被反綁着，頭上戴着用白紙紮的大帽子，上面墨筆寫着：&ldquo我是流氓&rdquo四個大字。
他見到母親，羞慚地低下頭。
開會的人們都亂了，急着向外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