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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靂,大吃一驚:怎麼,抓王唯一的不是&ldquo紅胡子&rdquo首領于得海從昆侖山裡搬下來的人馬?是他,這牛倌?!他就是那神一般英雄于得海手下的&ldquo梁山好漢&rdquo?他就是打開牟平城殺了僞縣長宋健吾,用土炮打掉鬼子一架飛機的那夥人裡頭的人嗎?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啊?! 是的,姜永泉昨天還是看牛倌,但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牛倌。

     姜永泉的家離王官莊二十多裡路,在黃壘河南岸。

    他從小死去母親,跟着父親長大成人。

    家裡原來有幾畝地,都是爺爺輩上一鍁一镢開出來的。

    父親自己種着地,姜永泉小時給地主放牛,大了就當長工。

    父親拚命幹活,想有點積蓄好給兒子娶個媳婦,成個家。

    誰知一場風波,弄得他們家破人亡。

     過年前夕,姜永泉到東海給東家去趕豬,剛過老母豬河就遇上一幫秦玉堂的部隊,一哄把二十多隻肥豬搶得一幹二淨。

    姜永泉和他們争辯,還挨了一頓打。

    唉!這可怎麼回去呢?地主一定不會甘休,可拿什麼賠呀?東想想西想想,走投無路,不敢回家去。

    正巧,聽說文登一帶有窮人起來造反,遠近聞名的神槍手于得海帶領着他們,殺富濟貧,替窮人作主,人們紛紛參加。

    姜永泉狠狠心,就投奔去了。

    後來姜永泉聽說父親被地主逼死了,他咬咬牙,心裡說: &ldquo也好,沒家了,就一個人死心塌地幹下去吧!&rdquo 這支起義軍,是當時中國共産黨膠東特委書記理琪組織領導的。

    由開始十七個人發展到一千多人。

    其中主要是被迫起義的農民。

    于得海是個老共産黨員,是其中一股起義農民的領袖。

     一九三八年二月的一天夜晚,理琪率領着一部分人,拂曉沖進牟平縣城,活抓了僞縣長宋健吾和許多漢奸,召開了群衆大會,進行抗日救國宣傳,槍決了僞縣長。

    消息傳開,人們無不歡欣鼓舞,大大激發了抗戰的熱潮! 當天下午,他們撤出牟平城,在附近山上的雷神廟,被從煙台趕來的日本鬼子包圍了。

     這支新生的人民軍隊,和比自己多十幾倍的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其中有許多神槍手,他們象砍高粱杆似地把一個個沖上來的敵人打倒;還用土炮擊落一架猖獗忘形飛得幾乎碰到高樹梢的敵機。

    但畢竟寡不敵衆,突圍時,理琪同志壯烈犧牲了。

     姜永泉在這次戰鬥後,參加了中國共産黨,并當上班長。

    後來在戰鬥中腿上負了傷,接受組織的指示,他轉入開辟地下工作。

    王官莊也就雇到一個熟練的牛倌①。

    &hellip&hellip ①牛倌&mdash&mdash是全村有牛者集體雇用的,這一帶的牛都是集中放青的。

     姜永泉看着人們的驚訝表情,笑了笑,大聲地說: &ldquo鄉親們!從今天起,這裡的天下就是咱們自己的了,咱們老百姓要當家做主啦!&rdquo他瞪一眼王唯一,繼續說:&ldquo王唯一無惡不作,欺壓窮人,大夥算算,被他害死、逼跑的人有多少?鬼子還沒來,他就先當上了漢奸,出賣咱中國。

    大夥想想,他做了多少壞事,犯下多少罪惡? &ldquo現在咱們要打倒漢奸,組織自己的政府,一心抗日救中國。

    大夥不要害怕,咱們有共産黨領導,有自己的子弟兵八路軍撐腰。

    大夥還該記得,僞縣長宋健吾是怎麼死的。

    誰要當漢奸,誰就落這個下場! &ldquo鄉親們!咱們就開始公審王唯一吧。

    誰有什麼盡管說什麼,把他的罪惡都說出來。

    把受過他的害都說出來。

    咱們報仇雪恨的日子到啦!&rdquo 會場上啞悄無聲。

    人們都低下頭,是這些話說進了他們心坎,使他們憶起了痛苦的過去,還是為這夢想不到的變革驚怔住了? 母親默默地站在那裡,緊抱着懷裡的孩子,以緻嫚子掀她的頭發她也不覺得。

    剛才姜永泉的話,使她明白了好些。

    這世道怕是真要變了。

    這樣,出走幾年的丈夫就可回來,仇也可以報了。

    丈夫是不是還活着呢?走後就一點信息也沒有啊! 平常她總以兵慌馬亂不能捎信來安慰自己和孩子。

    &hellip&hellip 母親想着想着,心酸了,流淚了。

    她擡起頭,瞅着跪在台子上發抖的王唯一,眼睛漸漸迸出憤怒的光,恨不得上去咬他幾口,撕他一頓。

    可是有一種東西使她止住了腳,她本能地感覺到人們這種寂靜中的恐怖。

    她渾身一震,又緊閉上嘴,于是,唇邊的深細皺紋,又顯現出來。

    她微微地搖搖頭,心裡象有塊石頭向下墜。

     娟子看着母親的一舉一動。

    她盡量想把自己的渴求眼光同母親的目光對起來,可是母親象是有意在回避,看也不看她一眼。

    母親和人們的懦弱與沉默,使娟子非常氣憤。

    她氣紅了臉,見姜永泉向她努嘴,就毫不猶豫地沖到王唯一跟前,激動憤慨,使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ldquo王唯一!你還記得兩年前的事嗎?&rdquo她又朝向人群,人們被驚醒似地擡起了頭。

     &ldquo鄉親們!你們誰都記得,俺大爺一家三口是怎麼死的,我爹如今不知下落&hellip&hellip&rdquo 人群開始騷動。

    他們&mdash&mdash這些質樸的農人,怎能忘記同類的命運呢!娟子的叙述象熔鐵爐裡的鐵流,滴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們聯想到自身的不幸,同情和痛苦的熱淚,從憤怒的眼睛裡,泉水般地湧出來。

    女人都哭出聲來了。

     聽着聽着,站在母親旁邊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突然哭昏過去。

    當旁邊的人把她叫醒過來時,她瘋了似地向台子撲去。

    她那蒼白的頭發在空中飄拂。

    母親和另一個女人怕她摔倒,忙上去扶着她。

    誰都知道她就是可憐的王老太太呀! 她家裡不算太窮,三個兒子和媳婦們都是幹活的能手。

    第二個兒子叫珍袖,在濟南紗廠做工。

    過年的時候回家來,王唯一吩咐人把他抓到鄉公所,硬說他是共産黨。

    其實,是想敲詐他帶回來的錢。

    誰知珍袖骨頭硬,打死也不招。

    王唯一就把他送到縣裡去,透出口風說要一百塊大洋才能把人贖回來。

    這樣大的數目,小戶人家哪能拿得起?結果隻得傾家蕩産湊夠錢送上去。

    錢,王唯一入進腰包;人呢?從城裡擡回來,不到五天就死了。

    這還不算,珍袖媳婦又被王唯一抓去,糟蹋夠了,賣到煙台窯子裡去了。

     王老太太整天哭兒子想媳婦,一隻眼睛也哭瞎了。

    聽到王唯一被抓住,一早就叫孫女玉子領着她趕來。

    起初她有些怕,經娟子這一引,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要拚命! 她撲到王唯一身上,又撕又打又咬又罵: &ldquo你這老不死的!你也有今天哪!&hellip&hellip兒呀!你死的屈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德強!看,你媽!&rdquo杏莉推着德強,驚叫道。

     母親那塊墜心的石頭已被憤怒的火焰燒化。

    她抓起沙子石頭,狠命地向王唯一打去&hellip&hellip 人們不顧一切地沖向台子,打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