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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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際走過的是一條迂回曲折的路&mdash&mdash在那動蕩變化的年代裡,如果沒有救亡運動的洗禮,如果沒有學生運動的影響,如果沒有許許多多火熱的鬥争實踐的考驗和鍛煉,更主要的,如果沒有黨的引導和幫助,他将和旁的僅有愛國熱情的知識分子一樣,難以最後背叛自己出身的階級,而為人類的最偉大的理想獻身&hellip&hellip 然而這些,都已過去,作為無産階級的一名戰士,一年多來,他更加迫切地要求自己在鬥争中迅速成長起來,一定要經受得住任何考驗,永遠跟着黨。

     過了一陣,劉思揚又拿起那本《羅亭》。

    這本書是土紙印的,灰褐色的封面已經破舊,被補過的。

    扉頁上,有一行楷書的毛筆字: 是誰的題字?劉思揚詫異起來。

    他好奇地翻着,翻着,瞥見書頁的土紙中夾雜着幾頁白紙,趕快把白紙翻出來,原來,有人把書上的破損,缺頁,全部用蠅頭小楷在白紙上補寫出來。

    劉思揚把扉頁的字迹和蠅頭小楷比較了一下,是同一個人寫的。

    誰這樣耐心,這樣認真,這樣嚴肅地叮咛别人,又這樣以身作則地愛惜書籍? 劉思揚來到胡浩面前,低聲問:&ldquo你看,這是誰的字?&rdquo 胡浩接過劉思揚遞給他的書,移近他那近視的眼睛,看了一下。

     &ldquo車耀先的筆迹。

    &rdquo胡浩低聲說道:&ldquo圖書得來不易,這座圖書館是羅世文、車耀先領導大家鬥争的勝利品。

    &rdquo 車耀先是1940年被捕的,當時他是中共四川省的軍委負責人,和省委書記羅世文關在一起。

    劉思揚在渣滓洞就知道了,但他沒有想到,在這裡會看見車耀先同志的親筆。

     &ldquo羅世文和車耀先在抗戰勝利那年,利用了國共談判的有利形勢.組織了鬥争,迫使敵人把捕人時沒收來的書刊,集中起來,在息烽集中營裡辦了圖書館,管理員就是車耀先。

    &rdquo 胡浩接着又說:&ldquo後來,息烽的人搬來白公館,這些書也搬來了。

    特務的破書也堆在一起。

    車耀先每天都在圖書館裡,修補圖書。

    所以許多書上,都留下了他的筆迹。

    他用的那個大銅墨盒,現在還在圖書館裡&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思揚,你來看,這本書太好了!&rdquo 劉思揚回頭一看,成崗正被一本書吸引着。

     &ldquo你看的什麼?&rdquo 成崗把書一合,封面上的字露出來了:《從一個人看一個新世界》 &ldquo看完了給我。

    &rdquo 成崗點頭。

     &ldquo還借了什麼書?&rdquo &ldquo《讀書偶譯》。

    &rdquo &ldquo鄒韬奮的?&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先給我看看。

    &rdquo 劉思揚從成崗手裡得到了書,飛快地翻閱起來,他看見這本生活書店戰前發行的書籍裡,有着好些插圖,其中并有一幅精美的馬克思的畫像。

    忽然,一個念頭湧上心來,劉思揚回頭低聲說道: &ldquo胡浩,可以找到筆和紙麼?&rdquo 胡浩點了點頭。

     下午放風以後,劉思揚偷偷接過胡浩遞給他的一支切去了大半截筆杆的毛筆,和一小塊墨,還有一張折小了的白紙。

     劉思揚躲在房角裡,用背掩蔽着自己的動作,牙齒輕輕咬濕筆尖,唾液拌合着墨,在白紙上臨摹着那張馬克思的像。

     他慢慢畫着,畫得相當象。

    然後,用留下的飯粒,把畫像貼在已經破舊的《讀書偶譯》的封面上。

     &ldquo成崗,你看!&rdquo劉思揚興奮地問:&ldquo畫得象麼?&rdquo &ldquo貼在封面上敵人會發現的。

    &rdquo &ldquo不會,他們認不出來。

    &rdquo劉思揚充滿自信地說,&ldquo這座圖書館,敵人根本不進去!&rdquo 成崗搖搖頭,他不贊同劉思揚的作法。

     劉思揚十分愉快、興奮,一種使人陶醉的火熱的激情,不斷在他心頭沖動。

    因為他幾乎從每一件事,都得到啟示,這裡多年鬥争的傳統,成了給予他無窮力量的泉源。

    夜裡,劉思揚失眠了。

    興奮使他久久地不能睡去,靜靜地躺着,合上眼,心裡卻翻開了無窮的回憶,聯想,希望&hellip&hellip快到半夜,同牢房的人,打着鼾,深深地睡熟了,劉思揚的腦子還十分清醒。

    下樓來不到兩天,他已經看見了,知道了那麼多新的事情,真的,就像個才上戰場的新戰士,他被周圍的事物吸引得眼花缭亂,心潮激蕩,不能控制自己了。

     旁邊,有什麼東西趕趕咐咐地響,劉思揚微微張開眼睛,看見身旁的胡浩側身躺着,兩隻手在昏暗的光線下摸索。

    一塊地闆被胡浩的指尖撬了起來。

    那塊地闆竟像奇迹般無聲地服從着胡浩的動作。

    胡浩把手伸進地闆的縫隙,摸出一疊紙,取了幾頁,又把那疊紙放還到地闆底下。

    然後,重新蓋好地闆。

    這一切,胡浩做得十分迅速,熟練,幾乎沒有聲音。

    接着,劉思揚又看見,胡浩仍然側躺着,仿佛在睡覺。

    其實,他沒有睡,手上握着筆,湊近紙張,在昏暗的光線下,近視的眼睛幾乎貼在紙上,一筆不苟地寫&hellip&hellip 劉思揚想問胡浩在做什麼,又覺得不便在這時候去驚動他。

    為着避免驚動正在寫着的胡浩,劉思揚默默地躺着,一夜沒有睡熟。

     胡浩不停地寫,直到天快亮了,才把紙、筆放回地闆底下,翻身睡去。

     新的一天過去了,劉思揚沒有機會解開這個心裡的疙瘩。

     又是晚上,又到了深夜,劉思揚再一次看見胡浩重複着昨夜的活動,一宜寫到天亮。

    仿佛,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