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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鐵灰色的細布長褲,打扮得樸素大方,整潔和諧。

    他沒想到廠裡有這樣令人喜愛的青年女工,聽她講的話那麼鋒利,咄咄逼人,使他暗暗吃驚。

    他給那美麗的秀色吸引住了,竟然忘記立刻回答她的質問。

    餘靜的聲音喚起他的注意: “湯阿英問的對,你為啥不回答呀?” “我在注意聽,”徐義德警覺自己有點失态,立即用右手放在右邊耳朵背後,仿佛真的在注意聽湯阿英發言。

    餘靜說她躺在床上,有病都來開會,說明今天局面是緊張而又嚴重。

    他喘了口氣,放松一下緊張的情緒,微笑地說,“不曉得她說完了沒有。

    ” “你先回答了再說。

    ”湯阿英不讓徐義德有喘息的機會,憤懑地瞪了他一眼。

    昨天秦媽媽到草棚棚去,告訴她今天下午兩點開勞資協商會議,她是勞方代表中的一位,但見她的身體還沒有複原,勸她不要參加,她向餘靜請個假就行了。

    她想參加,經不住秦媽媽再三苦勸,說她注意身子要緊,有她和餘靜、趙得寶、鐘珮文許多人參加就行了,有啥事體,以後再參加好了。

    她不好固執自己的意見,同時身子發軟,有氣無力,頭還時不時發暈,隻好勉強同意了,但她留了個尾巴:看看明天的身子再說,要是有精神,很想去聽聽。

    秦媽媽料想一夜工夫身子不會複原,見她對廠裡工作這樣關心又這樣熱情,也不便多說了。

    當天睡的很好,第二天一起來就精神抖擻,準備參加會議。

    奶奶勸她還是在家裡多休息幾天,别急着到廠裡去開會,等身子好了再參加也不遲。

    她說這次會議特别重要,關系全廠的大事,關系國家生産的大事,受了工人的委托,當選了代表,哪能不去呢?個人身體事小,生産事大,她不能不去。

    奶奶不了解廠裡勞資協商會議的情形,說不過她,也說服不了她,退了一步,要求她早點吃午飯,困一覺再去。

    她理會奶奶的體貼心情,不好再不滿足老人的希望。

    她草草吃了午飯,便躺下休息了。

    奶奶曾經答應一點鐘叫醒她,看她睡得香甜,有意沒有喚醒她,等她自己醒來,時鐘的指針已指到兩點了。

    她匆匆收拾一下,跨出大門,加快步伐,一個勁向廠裡趕去。

    等她跨進會議室,屋子裡坐得滿滿是人,會議已經進行一段時間了。

    她沒有聲張,在靠牆角落裡的一張靠背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雖然沒有引起坐在長方形的會議桌子四周的人注意,但是細心的餘靜早已看見了,她沒有啧聲,料想像湯阿英這樣對工作積極認真負責的女工,一聽到廠裡開勞資協商會議,肯定是在家裡坐不住的。

    秦媽媽雖說代她請了假,但是湯阿英終于到來,并不使她感到意外。

    徐義德和梅佐賢這些狡猾的狐狸在會上大耍花招,她心中十分氣憤,努力按捺下内心的激動,耐心地讓徐義德他們暴露,必要時才狠狠揭露。

    湯阿英剛才的質問非常有力,而且擊中要害,叫徐義德躲閃不及。

    餘靜像是領導一支勁旅在進行艱苦的戰鬥,忽然增加湯阿英這支堅強的生力軍,感到無比的歡欣。

     徐義德沒想到小小女工湯阿英講話這麼短而有力,使人無懈可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金黃的煙盒,抽出一支帶過濾嘴的中華牌的香煙,打着打火機,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徐徐吐出,一團一團淡青色的煙圈在空中輕輕浮散,慢慢消逝。

    他對着消散的煙圈凝神思索,怎樣回擊湯阿英的進攻。

     “你是抽煙,還是開會?”秦媽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當然是開會。

    ” “怎麼不回答湯阿英的問題呀?” “當然要回答,”徐義德慢條斯理地說,“我自己雖然沒到車間裡去看,但是有人看見了,車面上花衣很多,不能說清潔衛生工作沒有問題……”徐義德說到這裡停頓下來,想看看會議的風向。

     “車面上的花衣為啥多?”湯阿英一步不讓,說,“不能單看車間飛花多,要說出原因來。

    ” 梅佐賢見徐總經理給湯阿英一再追問,緊緊抓住不放,感到他有責任幫徐總經理一手,這正是他給徐總經理效勞的時機,也是他大顯身手的場所,他接上去說: “工人的工作法不對頭,飛花才多,車面上的花衣自然就多了。

    ” “我們廠裡都是根據郝建秀工作法走巡回,這是最先進的工作法,你卻說我們工作法不對頭,你倒說說,工作法啥地方不對頭!” “這個,”梅佐賢從來不懂得紡紗,也根本不了解郝建秀工作法,他這個廠長沒法具體回答,隻是反問,“工作法對頭,為啥生活老是做不好呢?” “啥花衣紡啥紗,那個啥次泾陽,哪能紡出好紗?餘靜同志說的對,主要是原棉問題。

    ” 梅佐賢一聽湯阿英提起原棉兩個字,神經頓時繃緊了,他信口說出“原棉”兩個字,便口吃地說不下去了。

     徐義德在梅佐賢的暗中幫助下,獲得一個喘息的機會,聽湯阿英又拉到原棉問題上,他也有些緊張,這是問題的要害,得設法岔開,不然他設下的一道道迷惑别人視線的防線會土崩瓦解的。

    他慢吞吞地說: “我看勞動态度是個中心問題,缺勤率達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在滬江廠的曆史記錄上是空前的,這很能說明問題。

    ” “缺勤率為啥達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上?”湯阿英以親身的檢驗對徐義德說,“你曉得啵?我們照着郝建秀的工作法走巡回,因為花衣不好,條幹不勻,色澤呆滞,斷頭多得接不過來,兩條腿在弄堂裡跑來跑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