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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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吹動着晚秋的莊稼,掀起一起一伏的波浪。

    建梅挾着一個小包袱,雙手撥着高粱杆子,急促地在莊稼地裡走着,高粱穗兒有的已經彎下腰來了,那些紅的、黑的、黃的五顔六色的高粱子兒亮晶晶的、飽唧唧的,真叫人可愛。

    她不由伸手撚下幾粒,含在口裡。

     剛剛趙大爺從肖家鎮送來消息說:楊百順昨天下午從衡水受訓回來了,還拉回來兩大車配給的軍用物資。

    蘇金榮也把這幾天搶收來的租子,載了十幾馬車,他們準備今天下午一同回縣城。

    隻帶着一個中隊的僞軍,和十幾個便衣隊員,還有二十多個鬼子,正是打伏擊的好機會。

    建梅本打算派别人去給縣大隊送信的,後來考慮縣大隊沒有固定的活動地址,這又是一份重要的情報,送不到就誤了大事,才決定自己親自送去。

     建梅也不知道大隊現在住在什麼地方,隻好按着縣大隊經常活動的村子去找,想不到走到肖家鎮東十五裡地小王莊,就找到縣大隊了。

     杜平見她進來,放下手中的一本《論持久戰》說:“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抗日的風。

    ”建梅抑制不住内心的興奮。

     “沒聽說過。

    ”杜平笑了笑頗有興趣地說,“今天我才明白了,還有抗日的風和不抗日的風之分啊!” “那當然有啦!”建梅天真地解釋說:“對抗日有利的就是抗日的風,對抗日不利的就是不抗日的風。

    ” 杜平聽出這話裡有文章,忙問:“敢情你是帶來對革命有利的事啦?” 建梅睒着眼睛自信地點了點頭,接着把情報對杜平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要在别人,聽到這消息一定會高興得蹦起來,而杜平卻幾乎沒有什麼表示,隻是用心地聽着。

    等建梅說完,又問了幾個情況,最後他才簡短地說道:“很好。

    ” 杜平是不大輕易表揚人的,這兩個字在他來說,已經是對同志的最大鼓勵了。

    建梅和他在一起工作時間很長,自然了解他的脾性,心裡充滿了喜悅。

    她非常樂意和她的首長杜平、馬英、李朝東在一起,他們三個人不管誰到了她的身邊,她都覺得身上有了勁,增加了她鬥争的勇氣和信心;但除此以外,他們三個人卻在她身上引起了不同的反應:她和李朝東在一起的時候,就顯得特别歡樂、愉快、無憂無慮;和馬英在一起的時候,就感到興奮、激動、幸福;和杜平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心裡熱乎乎的,身上暖烘烘的,象孩子偎在母親身邊一樣,不願離開。

    李朝東到分區工作了,離的遠難以見面。

    怎麼沒見馬英呢?于是問道:“馬英同志哪裡去了?”杜平笑了笑:“很不湊巧,他執行任務去了。

    ”接着又問道,“建梅,你現在當領導了,學習怎麼樣?” “忙得不開交,哪裡有時間!”建梅的臉紅了。

     “要說忙嘛,我們的毛主席最忙,可是他還抽出時間寫書哩!”杜平說着,翻出幾本油印的小冊子,有《目前形勢和黨的任務》、《大量吸收知識分子》、《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産黨》,一齊遞給建梅說:“這都是毛主席最近寫的,拿回去好好看看。

    ” 建梅望着這幾本小冊子,立時覺得耀眼奪目,心裡熱騰騰的。

    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慚愧,臉越發地紅了。

    她舉手給杜平敬了個禮,咚咚咚地跑出去了。

     中午,趁着人靜的時候,隊伍從晚秋的莊稼地裡繞着往肖家鎮至西河店公路的埋伏點運動。

    這次伏擊正趕上秋老虎,天熱得要命,沒有一點風,谷子棵一根根直立在地裡,垂着穗,一動不動,也象是熱得受不了似的。

    杜平彎着腰領着隊伍在谷子地裡走着,直覺得透不過氣來,渾身粘胡胡的,不是個味兒。

    他回頭看了看戰士們,一個個汗流滿面,衣裳都濕透了,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興奮、緊張,那表情好象是在回答杜平:這一回一定要把敵人一口吞掉! 到了埋伏地點,戰士們都靜靜地伏在一大片谷子地裡,更加覺得熱,地下直往上冒熱氣,烤得心裡發慌。

     杜平在一塊高地上,透過谷子垅的空隙朝公路上觀察着,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地旋轉起來,心裡猛一痛,吐出一灘血。

    他急忙挖起一塊土将它埋了。

     “政委,怎麼樣啦?”小董從身後出出溜溜爬上來問道。

    “不怎麼的。

    你替我監視一會敵人,我考慮一下問題。

    ”杜平艱難地說罷,把頭壓在胳膊上,吃力地呼吸着。

     小董早已看出他是犯了病,就想勸他回去,剛叫出一個“政”字,又一想,杜平叫他監視敵人,他怎麼能擅自離開戰鬥崗位呢!心裡火焦毛辣,一時擡頭望望公路,一時回頭看看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