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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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皇帝,信奉耶稣基督;天上的飛鳥怎樣給他們送來食物,野獸又是怎樣服從他們;在他們鮮血滴落的地方,怎樣長出了鮮花。

    “是桂竹香嗎?”非常喜歡花的莉莎有一次問……阿加菲娅給莉莎講這些故事時,神情莊嚴,恭順,仿佛她自己感覺到,不應該由她來說出這些崇高和神聖的話。

    莉莎聽着她說,——于是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上帝的形象,以一種令人感到愉快的力量灌注到她的心靈裡,使她心中充滿純潔、崇敬的畏懼,耶稣基督則成了她親近、熟悉、幾乎是像親人一樣的人;阿加菲娅也教會了她祈禱。

    有時,天一亮她就叫醒莉莎,匆匆給她穿好衣服,偷偷地帶着她去作早禱;莉莎幾乎屏着呼吸、踮着腳尖跟在她的後面;清晨的寒冷和朦胧的曙光,教堂裡的清新空氣和空曠無人,這突然離家外出的神秘性本身,回家和重新上床時的那種小心謹慎,——這一切被禁止的、奇怪的、神聖的事物合在一起,使小姑娘産生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滲透到她的心靈深處。

    阿加菲娅從不責備任何人,也沒為莉莎淘氣責罵過她。

    當阿加菲娅對什麼不滿意的時候,她隻是默默不語;莉莎也了解她的這種沉默;當阿加菲娅對别人——不管是對瑪麗娅-德米特裡耶芙娜,還是對卡利京本人——不滿意的時候,莉莎以小孩子那種敏銳的洞察力,也同樣能完全理解。

    阿加菲娅照看莉莎照看了三年多一點兒;莫蘿小姐取代了她;然而這個輕浮的法國女人,還有她那冷漠的态度和高聲感歎:“Toutcac’estdesbeMtises”①,不能把心愛的保姆從莉莎心裡排擠出去:播下的種子紮的根太深了。

    再說,阿加菲娅雖然已不再照看莉莎,可她仍然留在家裡,時常與自己教導過的這個女孩子見面,這個女孩子也仍然像以前那樣信任她。

     然而,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搬到卡利京家來以後,阿加菲娅跟她卻合不來。

    沒有耐心而又任性的老太婆不喜歡這個以前“穿方格毛料裙子的農婦”那種嚴肅而一本正經的樣子。

    阿加菲娅獲準出去朝聖,從此就沒回來。

    有一些不可全信的傳聞,說是她好像進了一座分裂派②的修道院。

    但是她在莉莎心中留下的痕迹卻始終未曾磨滅。

    莉莎仍然像去過節那樣,去作日禱,滿懷喜悅,懷着一種抑制着和羞怯的激情祈禱,這使得瑪麗娅-德米特裡耶芙娜心中暗暗地驚訝不已,就連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盡管她從來不限制莉莎去做什麼,可是也盡力設法抑制她的熱情,不讓她過多地磕頭跪拜:說這不是貴族小姐的作風。

    莉莎學習很好,也就是說,她坐得住,肯用功;上帝沒有賦予她特别出色的才能和了不起的智慧;不經過刻苦努力,她什麼也學不會。

    她的鋼琴彈得很好;可是隻有列姆一個人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她看的書并不多;她沒有“自己說出來的話”,可是有自己的思想,而且走的是自己的路。

    難怪她像父親了:他也是從來不問别人,他該做什麼。

    她就是這樣長大的——舒舒服服、從容不迫地長到了十九歲。

    她長得很可愛,自己卻不知道這一點。

    她的一舉一動都表現出一種并非故意做作、而且有點兒羞怯的優美姿态;她的聲音是純潔的青春時期銀鈴般的聲音,最微小的喜悅心情也會使她的櫻唇上綻出富有魅力的微笑,賦予她那雙發亮的眼睛一種發自内心的閃光和含而不露的柔情。

    她心中滿懷着一種義務感,怕讓任何人受到委屈,她有一顆善良、溫柔的心,喜歡所有的人,卻并不特别喜歡誰;她熱情洋溢、羞怯而又滿懷柔情愛着的,唯有一個上帝。

    拉夫烈茨基是破壞了她平靜的内心生活的第一個人。

     莉莎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①法語,見前面的注釋。

     ②凡是脫離了正統東正教教會的宗教派别,都叫分裂派—— 轉載請保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