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回 着意溫存 分柑憐素手 關心危難 比劍失虹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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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狄武、倚劍被妖徒張志擒去,巧遇佟芳霞因而得救。

    芳霞随用智計挾制妖師葉培,公然明言狄武是她情人,硬将二人的寶劍、行囊讨回,并還親身護送。

    為防夜長夢多,妖道後悔生變,一出洞門,便用飛行甲馬帶了二人往青門峽飛去,中途停住。

    芳霞與狄武正坐樹下互相偎抱,傾吐情愛,苦盡甘來,彼此親熱之際,猛聽厲聲大喝,一蓬黑絲夾着一股腥穢難聞的邪氣,已電也似急當頭罩下。

    狄武猛覺頭昏眼花,周身奇痛,耳聽芳霞、倚劍雙雙喝罵之聲,人已昏迷倒地,醒來一看,身旁倒着一個死屍,已斬為兩段,正是前遇妖徒張志,自己被芳霞抱在懷中,方要掙起,猛覺四肢綿軟,周身酸痛,心中煩惡異常,氣更微弱不堪。

    芳霞本在悲泣,見他醒轉,喜喚道:“這丹藥真靈,否則萬無生理。

    且喜命已保住,妖徒張志現為劍弟所殺,隻恐妖道尋來,兇多吉少,幸而青門峽離此還不甚遠,前說甲馬失效,原是戲言,事已至此,說不得隻好失信妖道,送你青門峽見了仙師,求他解救罷。

    ” 原來妖徒張志越想越氣不憤,三人走後不久,便借故離洞,暗中跟來,初意認定芳霞與狄武是情侶,将人救走,必要背叛,隻一發現真情,先下毒手把兩個男的殺死,然後強迫芳霞回去,不料起身稍遲,剛剛追到,正遇狄武和芳霞說情親熱,盛氣頭上,驕敵心粗,也未細看,倚劍正在道旁大樹之後,一眼瞥見妖人突然現身,站在狄武身後,手已揚起,嘗過厲害,恐遭暗算,一時情急,冷不防暗取仙劍,由樹後猛縱出去,奮力一揮。

    張志也是該死,以為這三個對頭無什法力,手到成功,又恐誤傷芳霞,妖師“色迷心竅,就許見怪,想把芳霞隔開,專傷狄武,做夢也未想到樹後還有敵人,來勢這等神速。

    狄武人雖中邪暈倒,妖徒未及攝取生魂,劍光過處,人已斬為兩段。

    那蓬黑絲,也被倚劍用劍亂揮,全都斷裂,随風吹散。

    芳霞見狄武為邪法所傷,又驚又急,回顧妖徒已死,心才略放,慌不疊把人抱起。

    倚劍想起身旁現有凝碧丹,便取了一粒塞向狄武口内,又取瓶水灌下。

    芳霞知道此是黑煞絲,最是陰毒,雖吃仙劍破了邪毒,人必難救,又恐生魂被攝,不敢離開,正在傷心愁急,一會靈丹生效,人忽回生,知命已保住,驚喜交集,匆匆說了幾句,便把狄武背在身上,再令倚劍抓緊狄武膀臂,随用甲馬一同飛起,往青門峽趕去。

     當地芳霞原本去過,十四俠所居,外面乃是一座大道觀,背山而建,前面開有一片湖蕩,約有百畝方圓,水碧山青,風景靈秀,入口處是一峽谷,兩邊危崖,上架石梁,宛如一座大門,由此往内,壁上布滿蒼苔,問以各種花樹,地在亂山深處,中藏靈境,氣候溫和,草木長榮,經冬不調,望過去一色青綠,峰環水曲,越往内景越幽勝,谷徑到湖而止,地勢也加寬了數百畝。

    芳霞上年原本随人去過兩次,舊遊之地,心憂病人,更恐妖道追蹤上來,便加急飛馳,連口氣也未緩,趕到峽口,天已黃昏,離峽百裡,已不見冰尋之迹,再到峽内,更是雜花亂開,山光如笑,哪似隆冬光景?三人滿拟十四俠必早回轉,為示敬意,一同走到觀前,入内一看,隻有一個香火和兩個守廟的道童,十四俠一人未歸。

    兩道童一名呼龍,一名夏山童,乃第十三位仙俠伏龍真人崔陵門下,年才十二四歲,比倚劍還小,從小随師,飛劍雖未煉成,已各有一身驚人本領,先見三人到來,因芳霞來過,知是大盜金光亮和崆峒派的黨羽,神情甚是強傲,通名以後,前聽師長說過狄氏兄弟來曆,這才優禮相待,先對芳霞仍是不理。

    到了觀中,狄武詳說來意和此行經過,并說:“兩次遇難,全仗芳霞解救。

    她因改邪歸正,群邪盜黨恨之入骨,遇上定必置之死地,現已無家可歸,隻得随來。

    滿拟代向師長求恩,引進到别位女仙師門下,沒想到恩師逾期未回。

    望乞二位師弟格外通融,隻有一住處,感謝不盡。

    ”二童聞言,方始改容笑道:“我們還不知佟姊姊果然脫離賊黨,心志固是可嘉,無如我竹仙觀隻十四師叔是位女散仙,從無女子寄住,清規甚嚴。

    現在各位師長師兄全都他出,難于作主。

    她一離山,遇見賊黨妖人定必受害,隻師兄來路方竹溪旁有一崖洞,本是九師伯藏酒之處,雖然離觀較遠,但在峽口以内,裴師伯行時本留有一道靈符,我二人因各位師長久居此地,妖邪從不敢來此窺探,萬一有事,臨時用也來得及,一直未用。

    上年各位師長同門遠出,又留下兩符,均是備而未用,保存在此。

    即便仇敵跟蹤尋來,有此三符足能抵禦。

    如願住在洞内,我将峽口封禁,再傳出入之法,敵人就來,也無害了。

    ” 芳霞聞言大喜道:“觀中清規素所深知,本不敢存寄居之想,有此現成山洞,再好沒有。

     隻是武弟中了邪毒,此時雖醒,尚未複原,我和他二人患難知己,情同骨肉,意欲每日來此照料醫治,不知可否?”夏山童笑道:“這又何妨?師長又不在家。

    你一人獨居山洞也頗寂寞,日間來此同習功課,飲食均在觀中,省得起火費事。

    等師長回來,問明再作計較好了。

    ”呼龍早看出芳霞對于狄武情形有異,方想開口,山童已說出來,芳霞人又謙和,不住稱謝,少年面軟,也就不好意思多言,因夭還早,随領芳霞先去方竹溪布置居處。

     芳霞見那崖洞相隔峽口隻十數丈,門對清溪,頂懸飛瀑,山花如笑,水甚清麗,越發歡喜,謝了又謝。

    二童見她大方和氣,辭色誠懇,漸生好感。

    洞中清潔異常,石室四間,内層藏酒,臨門明暗兩間,暗間内并還開有兩個大壁窗,清潔爽皚,竹椅用具,多半齊備,并有一個石榻,隻無衾枕。

    二童說:“石榻洞中原有,為九師伯避暑讀經之所,設備頗全,可惜榻上空空。

    峽中雖然氣候溫和,到底隆冬天氣,早晚寒冷。

    各位師長均有半仙之分,吐納功深,平日打坐不需被褥,所以此物獨缺。

    最好明日打點獸皮鋪上,以免受寒。

    ”芳霞笑答:“避難之人能有居處,已是心滿意足,明日我自尋找獸皮便了。

    ”狄武接口道:“我行囊内帶有棉被,乃鸾妹所送,不知何物所制,輕暖異常。

    另有皮裘,先被妖道所擒,不知怎會被他尋到我二人所居山洞,一同帶回妖窟,行時居然全還。

    你看包裹不大,那是捆得緊,打開來足可應用。

    劍弟養病時,鋪蓋都是狼皮,行囊不曾打開,除食物零星外,衣被一件未丢,分一床與姊姊,再拿我皮袍蓋上,豈不甚好?”說時,倚劍也有此意,早往觀中走去。

    芳霞說:“我也會打坐,一兩夜的工夫,怎麼也能耐過。

    ”堅執不要,尤其是那棉被。

    後來二童在旁勸說:“峽中夜氣甚寒,姊姊初來,非此不可,莫要凍出病來。

    ”狄武見芳霞不聽,故作生氣不悅之容。

    芳霞因狄武對她先前無什情愛,又有雲鸾在前,全仗兩次解救、患難相從這點至情感動,一見面有怒容,恐失歡心,忙改口笑道:“二位小師兄和武弟盛意,我豈不知?隻為此被乃武弟所蓋,不應借我,隻想取那皮裘。

    既如此說,遵命便了。

    ”狄武見她明媚柔順,全副心神貫注在自己身上,惟恐稍微忤意,比起雲鸾好弄小性、時喜時嗔,又是一種情趣,不肯要那棉被,乃是為了雲鸾所贈,暗忖:“二女都是如此情深,心眼又多,不知将來能否處好?”正尋思間,倚劍已取來被褥狐裘,并用包裹做了一個枕頭。

    芳霞見二人對她甚好,尤其狄武居然關心體貼,又看出先前不快是假,越覺出于意外,想起自己一念情癡,不惜拼死相從,受了許多氣苦艱危,居然也把情人感動,想起前事,心中一酸,幾乎流下淚來。

    四人見她眼花亂轉,淚波欲流,同問何故。

    芳霞推說:“身陷賊黨,實非本心,雖然受盡艱危,棄邪歸正,但是勢孤力薄,來日大難,萬一各位師長不為引進,仍是兇多吉少。

    身世飄零,故此傷心。

    ”狄武聽出語帶雙關,想起芳霞身世處境委實可憐,當着人不便顯露,暗中把頭連點,勸她放心。

    芳霞看出狄武不緻負她,也就破涕為笑,拭了眼淚,同去觀中。

     香火原是附近山民,孤身一人,名叫伍忠,因受虎傷殘廢,被裴琮救來廟中,相随多年,甚是忠心,一聽二人乃恩人門下,格外親近,早備好酒食相待。

    芳霞見有雞肉,問知不忌暈酒,便想日後可以行獵。

    吃完晚飯,天早人夜,芳霞為向情人讨好,言行格外做得莊靜,宛然是個大家閨秀,與狄武神鐘崗初見豪放神情迥不相同。

    狄武見她溫柔娴靜,楚楚可憐,由不得也暗中贊許,增加情愛。

    芳霞因是初至,恐主人萬一誤會,老早辭去。

    呼、夏二童均覺她一個弱女子,居然舍死奮鬥,曆經艱危,脫身盜窟,棄邪歸正,委實難得,又知崖洞夜寒,孤身寂寞,離觀又遠,萬一仇敵尋到,遇了害還不知道,先留她多坐一會,臨睡再走。

    芳霞見二童看重,相待頗厚,雖然不舍就走,終想初來,身是女子,不應深夜流連,仍然婉謝起身。

    二童也不再強留,為防萬一,特地帶了兩道靈符,四人一同送去,揚手一片青霞,先将峽口封閉。

    敵人如來,不特尋不到入口,全峽上空均有仙法封禁,外觀隻是一座童山絕壑,往下強沖立被困住。

    到了洞中,又取一符交與芳霞,連峽口禁制用法一齊傳授,笑說:“此符足可防身,并能仗以隐形飛遁,隻飛時有青光閃動,非到落地不能隐形,是個缺點。

    前年師長出山,見我弟兄年小,賜以防身,從來無事發生,尚未用過。

    今借姊姊暫用,由初用時起,一年之内均具威力靈效。

    有此一符,偶然出山,隻不走遠,遇敵即逃,也無害了。

    ”芳霞拜謝不疊。

    狄武對芳霞心情已非昔比,本恐她遠居峽口,孤身遇險,諸多可慮,及見有符防身,方始放心。

     芳霞見他喜形于色,連向呼、夏二童稱謝,分明認為是他的人,芳心大慰,暗想情人已然垂愛,隻将雲鸾感動,便可美滿,四人别去以後,想了一夜,也未睡熟。

    天明前剛剛人夢,忽聽榻前有人低喚“芳姊”,睜眼一看,正是狄武。

    山中日暖夜寒,和衣而卧,連忙坐起,意欲洗漱梳洗,盥具均在外間,笑喚了一聲“武弟”,正往外走,吃狄武拉住纖手問道:“姊姊不忙走,我有話說。

    昨晚你睡好麼?”芳霞不願逆他,隻得停步,反手将狄武的手緊握了一下,低聲笑道:“武弟,你複原了麼?本想醒來往看,不料前半夜不能安睡,起來這晚,你倒先來了。

    ”狄武笑問:“姊姊沒有睡好,有什心思麼?”說時,芳霞已将手掙脫。

    狄武見她那手又白又嫩,比起雲鸾還要豐妍,握上去柔若無骨,又見睡态惺松,秀發如雲,星眼微楊,玉腮紅潤,不由越看越愛,二次伸手想拉。

    芳霞離榻搶向洞口,朝外探頭看了看趕回,狄武也正追出。

    芳霞拉他去往榻上坐下,自己坐在一旁。

    狄武又要起立,芳霞笑攔道:“好弟弟,你不要這樣,聽我一說,就明白了。

    ” 狄武原是昨夜睡後,想起她拼死委身,救命恩重,其勢不能負心,昨日又發現她的許多好處,心生憐愛,決計二女同娶,又想到雲鸾情深善妒,必須芳霞甘居小星才有商量,這還是命由她救,否則仍無希望,想來和她商計。

    起身時,倚劍告以昨夜因理行囊睡晚,呼龍暗中将他引往别室,盤诘芳霞與狄武的詳情。

    倚劍知道孤身女子日常相聚,男女雙方俱是多情,易啟外人猜疑,又見二童俠腸誠懇,反正瞞不住,索性具實奉告。

     二童聞言,反覺芳霞可憐,令告狄武:“患難夫妻,親密無妨,但在成婚以前,雙方必須守禮自重,否則師長神目如電,決無寬容。

    ”并說:“這類事,昔年師長同門俱都有過,彼時尚未入門,不知詳情,方才想起裴師伯行時口氣,似早料到今日之事,如其厭惡,定必預示,行前并未留話,反說狄武根骨甚好,隻惜塵緣難斷,不能深造,他家隻此獨子,其勢也不能令其入山不歸,否則豈不是個衣缽傳人等語。

    ”倚劍聞言,寬心大放,知二童忙于練劍,須做早課,近午始有閑暇,意欲令其留意,和芳霞情好無妨,不可蕩檢-閑。

    狄武情根已固,雖無邪念,聞言想起前事,立和倚劍說明,獨自趕來,一見芳霞尚睡,便在榻前仔細領略了一陣,才将她輕輕喚醒,正想要稍微親熱。

    芳霞卻因處境艱危,諸須自重,以免誤犯清規,累人害己,恐狄武少年情熱,愛火一燃不可遏制,一面将他止住,低聲笑道:“好弟弟,我知你現在已被我癡心感動,對我憐愛,我何嘗不是愛你?但是各位師長怯令尊嚴,你同門弟兄中雖然也有夫妻成對的,隻管平日言笑無忌,不拘形迹,一犯清規,便不絲毫寬容。

    聞說你有一女同門,便因犯了重條,為飛劍所誅,你師叔至今不收女徒,便由于此。

    我們初來,師長未歸,又都情深愛重,休說作出不端之事,便照你方才那樣,老早趕來和我親熱,被人看見,向師長告發,就是亂子。

    隻望你我心心相印,好在心裡。

    将來遇見鸾妹,我為愛你,情願自居卑賤,做你側室。

    她素嬌慣性傲,我一味服低,決不叫你為難如何?” 狄武見她樣樣順心合意,心花怒放,憐愛已極,知道外面無人,倚劍未來,愛極之下,顧不得先說來意,冷不防縱将過去一把抱住,親熱起來。

    芳霞不知狄武心有把握,惟恐被人撞破,急得花容失色,連掙幾次未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