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紅樓》末世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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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紅樓》末世魂 ——賞戴敦邦畫冊 一日上街淘書,得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戴郭邦新繪全本《紅樓夢》。

     回家選得月朗風清之日,無人幹擾之時,便翻開細細玩看。

     一上來,有突兀感。

    另一派氣氛,另一種格調。

     開頭一幅,“賈夫人仙逝揚州城”,是一叟一幼女嚎哭于一窄床邊上。

    窮極四壁之感。

    寫意不像寫意,寫實不像寫實。

     林夫人之寝室是此等格局嗎?林如海再不濟賈府,也是探花出身,官及鹽務使。

    雖則死喪乃悲哀事,但悲哀也是有品有位的。

     賈敏發喪不如秦可卿那麼形式的莊重,但江南家室,書香之雅,另有過之而無不及之處。

     于是覺“黛玉喪母”圖太寒酸。

    而“賈母行樂”圖太臃腫。

    男性人物似拟北方風味,卻嫌笨拙。

    如柳湘蓮訓薛蟠圖,完全沒有了才藝柳郞的氣韻。

    粗魯,無豐神。

    而女性人物之風情妖娆,則為過去《紅樓》畫中聞所未聞。

    如“齡官嘔薔”圖,如“迎女歸元”圖。

     故事與人物倒畫出了,但使我想起的卻是“三言”“二拍”之流的插畫。

    看出的是市井間奔湧的喜怒哀樂,仿佛财主日子的折騰,而不像世家深宅大院。

    處處有小家窄門,内外不分,一股子男女混雜的濁氣。

     而《紅樓夢》的特殊氣息,大觀園的幽深女兒國景象,以及那一種榮衰之落差,那一番富麗與凄涼的交織卻找不到了。

     失落惘然之際,不妨放下兩日,過後又看。

     也許,須得一個過程。

    因為心中有許多《紅樓夢》的版圖積累在那裡,一上來,總是希望一種順,像喝水一樣,習慣性地欣賞。

     對于一個對《紅樓夢》懷有年深月久的眷戀和成見乃至偏見的人,必須懷着開放的胸襟來看戴畫,才會有新的收獲納入心扉。

     令我欽佩的是,畫家戴郭邦不甘于隻讓人家以懷舊之情來欣賞畫冊《紅樓夢》,他不是那種隻想借助于曹雪芹神力影響來敷衍自己的畫卷的畫匠。

     戴君是想畫出他心目中《紅樓夢》,他心目中的諸人和諸種世态表情。

    在他筆下的《紅樓》情态,有的甚至是為文學家所忽略,有的則是作為文學,尤其是含蓄的中國傳統文學難以表達的。

     在畫家的筆下,也應當允許“另部《紅樓》另樣魂”的生發創造。

    這正如在文學家的眼中,已經有了,而且還要有,繼續地有許多部依各種不同性情不同理解的《紅樓夢》一樣。

     《紅樓夢》本來就不隻是一部小說,它是中國曆史長河的一段,它當然地屬于熱愛它的讀者、學者、畫者和全世界願意诠釋它的人們。

    它必将在每一個時代,每一個氛圍的人群中,翻卷起不斷的波瀾,散發出萬古常新的信息。

     翻看着戴氏這本畫冊,我漸漸脫出窠臼,發現了許多幅自己喜愛的畫面。

     總體上看,男性比我想象中的慓悍,女性也更顯妩媚妖娆。

    這使得《紅樓夢》脫出那一股宛如歎息的絲竹之氣,而充盈起血肉之軀,仿佛有了呼吸,有了氣味,有了喘息和呻吟,有了歡叫聲和強烈的動作,愛撫與打鬥。

     最為醒目的是“寶玉入幻”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