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賊:王允下出的一步險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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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純屬王允的單相思。他根本就不知道,初平三年的關東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原關東聯盟的盟主袁紹堂而皇之地竊奪了冀州牧韓馥的地盤,又開始了新的擴張,與公孫瓒厮打在一起;兖州刺史劉岱看東郡太守橋瑁不順眼,結果了他的性命,而自己也在黃巾的洪流中一命嗚呼了;後世的大英雄曹操這時也是夾着尾巴,惶惶不可終日,今天到這裡打一架,明天到那裡找些糧草,英雄也有氣短的時候;袁術在揚州可是心機算盡,總要做皇帝不成,一覺醒來,才發現是一場夢,潦倒了不算,還搭上了條命;原本在關東聯盟中表現最為搶眼的孫堅,居然也在荊州地界同劉表火并起來……

    雖然在中牟(今河南省中牟縣西)那塊彈丸之地上,還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幾位書生揮舞着一面勤王的小旗,在虛弱地呼喊着,但這已于事無補。王允的使者自東去之後音訊皆無。

    王允的親人們——關東士大夫每日裡為“勢利”(曹操詩中語)而争,為“私”(中牟書生的陳辭)而變,還怎能想得起在長安有個朝廷,還會認為他們是國家中的一員呢?這是一直在為誅殺董卓成功而滿心歡喜的王允所難以明晰的事情。在王允心目中,國家社稷永遠都是沉甸甸的,他始終不會明白他的親人們為什麼不會為“公”而舍身赴義,乃至後世人把王允看作是個粗魯、迂腐的人(宋葉适《習學記言序目》卷二八),還有大哲人對王允當時的心态表示不理解,并且說了些奉勸的話語,大意是說天下已經處于必亡之勢,用什麼藥都治不了這個病,簡而言之,就是叫王允想不明白也要明白過來(《朱子語類》卷一三五)。可是,還沒等到王允明白過來的時候,在董卓死後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涼州軍十萬之衆晝夜行軍,已經将長安城圍得鐵桶一般。

    當時就長安的軍力來看,也難與涼州軍作殊死一博。

    長安城中具備戰鬥力的是呂布的并州軍。在董卓死後,由張遼統率的一支千人規模的并州軍,也歸屬呂布指揮。還有張楊所部并州軍此時已經進駐河内,呂布與張楊之間私交甚密,一旦并涼兩軍開戰,張楊部會給予必要的策應。而此前,呂布曾派出李肅一部對涼州軍做過一次試探性的攻擊,結果以并州軍失敗而告終。這說明并州軍在軍事上并不占優勢。還需看到,在王允心目中,呂布隻是一個“劍客”,要用他安社稷,似乎王允還不得要領吧!

    除并州軍外,另有四支武裝可用。兩支是長安的外圍,即左馮翊(治在高陵,今陝西省高陵縣)和右扶風的郡國兵,兩地的長官宋翼和王宏都與王允友好。還有一支是長安城中的涼州軍餘部,另外一支是叟兵。王允對于涼州軍餘部自然是不信任,在涼州軍主力殺向長安的時候,王允便将他們打發出去,自相殘殺去了。而叟兵,來自巴蜀,是益州牧劉焉派來的勤王之師,他們對于漢廷是否忠誠不得而知,但對于董卓似乎是更有好感些。後來,在涼州軍猛攻長安時,他們倒戈了。

    經過十日的浴血奮戰,長安城被涼州軍攻陷。隻有呂布殺開一條血路,帶着幾百并州軍逃了出來。長安城變成了血與火的海洋,直到王允臨終之前,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關東親人,在呂布殺開一條血路,要保着王允逃離長安的時候,王允說:

    安國家,吾之上願也,若不獲,則奉身以死。朝廷幼主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為也。努力謝關東諸公,以國家為念。(《三國志》卷六《董卓傳》注引張璠《漢紀》)

    是啊,國家社稷,多麼令人無法割舍,但它就這樣在兵戈鐵蹄之下,灰飛煙滅了。回眼望去,偌大的長安再次成了涼州武人的天下。函谷關外,關東諸公視社稷傾圮而漠然無語。在那無形私利的籠罩下,漢末政局的殘酷和冷峻,不能不讓人為之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