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三公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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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杖便向段正淳額頭點到。

     段正淳曾聽兄長正明和黃眉僧詳說過段延慶的武功,知他正派功夫全是本門家數,邪派功夫便奇詭極怪,不明來曆,心想:“我段正淳堂堂而死,不落他人話柄。

    ”他飄行向左,向淩千裡的屍體一拱手,說道:“淩兄弟,段正淳今日和你并肩抗敵。

    ”他轉過身來,向範骅道:“範司馬,我死之後,和淩兄弟的墳墓并列,更無君臣之分。

    ”段延慶道:“嘿嘿,假仁假義,還在收羅人心,想要旁人給你出死力麼?” 段正淳更不言語,左手捏個劍訣,右手長劍已遞了出去,這一招“其利斷金”,乃是“段家劍”中的起手招數,段延慶自是深知其中的變化,當下便平平正正的還了一杖。

    兩人一搭上手,使的都是段家祖傳的武功,段延慶以杖當劍,存心要以“段家劍”的功夫殺死段正淳。

    須知他和段正淳為敵,并非有何私怨,乃為争奪大理的皇位,眼前大理三公俱在此間,要是他以邪派武功殺了段正淳,大理群臣必定不服,認為他是異端。

    但如用本門正宗“段家劍”克敵制勝,那便名正言順,誰也不能有何異言。

    段氏兄弟争位,和群臣無涉,日後登基為君,那就方便得多了。

     段正淳見他使的全是本門功夫,心下稍定,屏息凝神,一劍劍的使得極是穩妥。

    旁觀衆人都是行家,見他腳步端重,劍走輕靈,每一招攻守不失法度,無不贊歎。

     段延慶手中所持的那兩根墨竹也當真特異,堅如鋼鐵,和段正淳的長劍相碰,全無損傷。

    兩人使的都是本門正宗的“段家劍”,劍法大開大阖,端疑自重,縱在極輕靈飄逸的劍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氣象。

    蕭峰心想:“今日當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我擔心段氏一陽指和‘六脈神劍’了得,難得段正淳這賊子有個極強的對手找上門來,到底‘六脈神劍’的威力如何,轉眼便可見分曉了。

    ”他細看二人的劍法,隻看了十餘招,便知二人所使的兵刃均和“段家劍”的劍路不合。

    那“段家劍”招數古樸,須以六尺長劍劈削揮擊而出,方能盡展所長,但段延慶的墨竹固是輕飄飄地似乎全無份量,段正淳的長劍也是太短太輕。

    眼見兩人又鬥十餘招,段延慶手中的墨竹漸漸沉重起來,使勁時略比先前滞澀,但每次和段正淳的長劍相碰,長劍震回去的輻度卻也越來越大。

    蕭峰是使打狗棒的大行家,看得暗暗點頭,心道:“真功夫慢慢使出來了,将這極輕飄飄的竹棒,使得猶如一根八十餘斤的镔鐵禅杖一般,造詣大是非凡。

    ”須知武功高強之人,往往能做到“舉重若輕”,使重兵刃猶似無物,但“舉輕若重”卻又是更進一步的功夫。

    雖然“若重”,卻非“真重”,須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卻具輕兵器之靈巧。

    眼見段延慶使竹杖如運鋼杖,而且是越來越重,似無止境,蕭峰也看得大是佩服。

     段正淳奮力接招,但覺敵人每一招劍招之至,都如一座小丘壓将過來一般,逼得池内息運行不順。

    段家武功于内勁一道極是講究,内息不暢,那便是輸招落敗的先兆。

    段正淳心下倒并不驚慌,已将一切置之度外,自忖一生享福已多,今日便将性命送在小鏡湖畔,卻也不枉了,何況有阮星竹在旁含情脈脈的瞧著,便死也做個風流鬼。

    原來段正淳到處留情,他對阮星竹的愛戀,其實也不是勝過對元配舒白鳳和其餘女子,隻是他不論和哪一個情人在一起,都是全心全意的相待,就是為對方送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至于轉面後忘得幹幹淨淨,那又另作别論了。

    段延慶杖上内力不絕加重,拆到六十餘招後,一路段家劍法堪湛拆完,凝目察看段正淳的神情,見他鼻尖上滲出幾粒汗珠,呼吸之聲仍是曼長均勻,心想:“聽說此人好色,頗多内寵,居然内力仍是如此悠長,倒是不可小觑于他。

    ”這時他杖上内力已是發揮到了極緻,一杖擊出時陪附著嗤嗤聲響,段正淳招架一劍,身子便是一晃,招架第二劍,又是一晃。

     他二人所使的招數都是在十二三歲時便已學得滾瓜爛熟,别說二人都是嫡系的段家子弟,便是範骅、巴天石等人,也是數十年來看得慣了,因此這場比劍,決非比試招數,純系内力的比拼。

    範骅等看到這裡,已知段正淳支持不住,各人使個眼色,手按兵器,便要一湧而上。

    忽然間一個少女的聲音咯咯笑道:“可笑啊可笑,大理段家号稱英雄豪傑,可是這等一湧而上,盼望倚多為勝,那不是變成無恥小人麼?”衆人都是一愕,見這幾句明明是出于阿紫之口,各人均是大惑不解。

    眼前遭逢危難的乃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又非不知,卻如何會出言譏嘲?阮星竹怒道:“阿紫你知道什麼?你爹爹是大理國鎮南王,和他動手的乃是段家叛逆。

    這些朋友都是大理國的臣子,除暴讨逆是應有之責,怎麼是倚多為勝了?”她水性精熟,武功卻是平平,眼見情郎疊遇兇險,如何不急,跟著叫道:“大家并肩上啊,對付兇徒叛逆,講什麼江湖規矩?”阿紫笑道:“媽媽你的話太也好笑,我爹爹若是個英雄好漢,我便認他。

    他倘是個無恥之徒,我認這種爹爹作甚?”這幾句清清脆脆,傳進了每個人的耳裡。

    範骅和巴天石、華赫艮等面面面相觑,都覺上前相助固是不妥,不出手卻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