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月影深谷血刀暖星搖峭壁鐵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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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岱和陸天抒,花鐵幹左右合圍,眼見就要将血刀僧擠在中間,隻是他若早一步将水笙抓到,那時投鼠忌器,可又多費周章了。

    水岱大叫:『笙兒,快過來!』水笙當即醒覺,拔足便奔。

     血刀僧暗叫:『不好!』俯身抓地一團雪,手指捏處,一團雪已堅如石塊,他運勁先向水岱擲去,跟着第二團雪擲向水笙。

    第一團雪将水岱阻得一阻,第二團雪打在水笙後心『靈台穴』上,登時将她擊倒。

    血刀僧腳下卻絲毫不停,飛身過去,已将水笙抓在手中。

    隻聽得呼呼風響,斜刺裡一槍刺到,正是『中平無敵』花鐵幹到了。

    他惱恨血刀僧累得自己刺死結義兄弟劉乘風,也顧不得水笙性命如何,一槍便刺了過去。

     血刀僧揮刀疾砍,當的一聲響,血刀反彈上來,原來花鐵幹這根純鋼短槍的槍尖固是鋒銳無比,連槍杆也是百煉之鋼,非寶刀寶劍所能削斷。

    血刀僧罵道:『你奶奶的!』抓起水笙,退後一步。

    但見陸天抒的鬼頭刀又橫砍過來。

    他前無去路,強敵合圍,一瞥眼間隻見狄雲在下面谷底坐了起來,擡頭一望,心念一動:『下面積雪甚深,這小子摔他不死!』伸臂攔腰抱住水笙,縱身便跳了下去。

     水笙尖聲長叫聲中,兩人已一齊墜入深谷。

    這谷中積雪堆滿了數十丈厚,底下的已結成堅冰,上面的兀自松軟,便如是個墊子一般,二人竟然毫發無損。

    血刀僧從積雪中鑽将上來,早已看準了地形,站上谷口的一塊巨岩,橫刀在手,哈哈大笑,說道:『有種的便跳下來決個死戰!』 這塊大岩正居谷口要沖,水岱等若從上面跳下來,身子定要掠過大岩,血刀僧橫刀一揮,輕輕易易的便将來人砍為兩截。

    身在半空之人,武功便再高強十倍,那也決計不能如飛鳥般轉身自如,與之相搏。

     陸天抒、花鐵幹、水岱三人好容易追上了血刀僧,卻又被他脫身,都是恨得牙癢癢地。

    水岱以女兒仍被兩個淫僧挾持,花鐵幹誤傷義弟,更是難過。

    三個人聚在一起,低聲商議殺敵之策。

     陸天抒外号叫作『仁義陸大刀』,花鐵幹人稱『中平無敵』,以『中平槍』享譽武林,水岱的外号叫作『冷月劍』,再加上道人劉乘風,合稱為『落花流水』。

    所謂『落花流水』,其實是『陸花劉水』。

    說到武功,未必是陸天抒最高,一來他年紀較長,二來他在江湖上人緣最好,因此排名為『南四老』之首。

    他這人性如烈火,對于傷風敗俗、卑鄙不義之行,最是惱恨,眼見血刀僧站在岩石上耀武揚威,水笙身子軟軟的斜倚在狄雲身上。

    他不知水笙已被點了穴道,不由自主,還道她性非貞烈,落入淫僧的手中之後居然并不反抗,一怒之下,從雪地裡拾起幾塊石子,便擲了下去。

     他手勁本重,這一居高臨下,石塊擲下時更是勢道兇猛之極。

    隻聽砰嘭、砰嘭之聲,四周山谷都傳出回音。

    谷底雪花飛濺。

    血刀僧一矮身,将狄雲和水笙一扯,藏入岩石之後。

    他這時已然暫時脫險,對狄雲的怒氣便即消去,不想他給陸天抒的石塊擊死。

    他自已卻挺身站在石岩之上,指着陸、花、水三人破口大罵,見到石塊擲到,或閃身相避,或以掌力擊開,卻哪裡傷得到他? 狄雲和水笙被血刀僧一扯之下,縮身在岩石後面,驚魂稍定,一看四周,原來岩石的的山壁凹了進去,宛然是一個大山洞,那塊岩石屏擋在外面,洞中積雪甚薄,倒是一個極好的安身之所。

    狄雲見頭頂兀自不住有石塊落下,生怕打傷水笙,當即橫抱着她,将她放進洞中。

    水笙大驚,叫道:『别碰我,别碰我!』血刀僧大笑道:『好徒兒,師祖爺爺在外邊抵禦敵人,你倒搶先享起豔福來啦!』水岱和陸、花三人在上面聽得分明,氣得都欲炸破了胸膛。

     水笙隻道狄雲真的意圖欲已非,心下更自驚惶,待見到他衣衫雖非完整,卻是好好的穿在身上,想起适才他自稱已脫了褲子,以緻将自己吓走,原來竟是騙人。

    她想到此處,臉上一紅,罵道:『騙人的惡和尚,快走開。

    』狄雲将她放到了安全之處,随即走開。

    這時他大腿既斷,小腿又折,那裡還說走得一個『走』字,隻是掙紮着爬開而已。

     三上一下的僵持了半夜,天色漸漸明了。

    血刀僧力氣漸複,心中不住盤算:『如何才能脫身逃走?』眼前這三個人每一個的武功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間,要想擺脫他三人的追逐,當真是千難萬難,自己隻要一離開這塊岩石,失卻了地形之利,就避不開他三人的合擊了。

    他無法可想,隻好在這塊岩石上伸拳舞腿,怪狀百出,嘲弄敵人,聊以自慰。

     陸天抒見了這等怪相,越看越怒,猛的心生一計,低聲道:『水賢弟,你到東邊去假裝滑雪下谷;花賢弟,你到西邊去佯攻,引得這惡僧走開阻擋,我便乘機下去。

    』水岱道:『不錯。

    若是他如不過來阻擋,咱們便真的滑下谷去。

    』他和花鐵幹二人舉手打個招呼,分從左右奔了開去。

     附近數十丈内都是峭壁,若要滑雪下谷,須得繞個大圈子,遠遠過來。

    血刀僧一見二人繞向左右,顯是要繞道進谷,如何阻擋,一時倒沒了主意,尋思:『糟糕,糟糕!他們大兜圈子的過來,雖然路程遠些,但化兩個時辰,總也能到。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們大兜圈子來攻,我便大兜圈子的跟在來個逃之夭夭。

    』眼見陸天抒正自目送二人遠去,當下也不通知狄雲,悄悄溜下岩石,便向西北角上走了。

     陸天抒忽然不聽得血刀僧的吵嚷之聲,低頭一看,已不見了他的蹤影,但見雪地中一道腳印,通向西北角上。

    倘若讓這惡僧今日逃得性命,中原英豪的顔面是丢得幹幹淨淨了。

    他大聲叫道:『花賢弟、水賢弟,惡僧逃走啦,快回來!』花水二人聽得呼聲,一齊轉身。

    陸天抒湧身一躍,竄入谷中,登時便在深雪中沒得無影無蹤。

     他躍下之時,早已閉住呼吸,但覺身子不住下沉,随即足尖上碰到了實地,當即足下使勁,身子便向上冒。

    狄雲和血刀僧堕入這深谷的積雪中之時,也曾如此這般,陷入深雪之後,再向上爬。

    不料陸天抒的頭剛要探出積雪,忽覺胸口一痛,已是中了敵人暗算。

    他的頭頂尚未伸出雪外,自是無法叫喊,當即迅捷無倫的還了一刀,這一刀還得快極,卻也砍中了敵人,敵人藏身雪底,又是一刀砍來。

     水岱和花鐵幹回到谷頂,隻見谷底積雪滾動,卻是看不見人形,片刻之間,白雪中有鮮血透了上來。

    水岱叫道:『不好,陸大哥和那惡僧在雪底相鬥。

    』花鐵幹道:『正是!這一次非殺了那惡僧不可。

    』 原來血刀僧聽得陸天抒的呼叫,知他下一步定是縱身入谷,一轉念間,立即回身,鑽入了岩石附近的積雪之中。

    『仁義陸大刀』陸天抒這等人武功既高,閱曆又富,要想對他偷襲暗算,那可說是絕無可能,但他這時從數十丈高處躍入雪中,這種經曆誰都未曾有過,自是全神貫注。

    隻顧到如何運氣提勁,以免受傷。

    他明明看見血刀僧已然逃走,深雪中竟會躲有敵人,真所謂出其不意之外,再加上個出其不意。

    陸天抒的頭頂還未冒出雪外,血刀僧的血刀已是及胸。

     但陸天抒畢竟身居『南四老』之首,是中原群豪中一等一的好漢,胸口雖然受傷,跟着便也傷了敵人,刷刷刷三刀,在深雪中疾砍出去。

    他知道血刀僧行動鬼魅,與他相鬥,決不可有一瞬之間的松懈,倘若等到探頭出來再行還招,他第二刀又砍将過來了。

     血刀僧一刀得手,正待第二刀又出,不料陸天抒還招快極,居然就在深雪中反砍而至。

    他鬼頭刀上的勁力當真是非同小可,血刀僧受傷後勉力招架二刀,退後一步。

    那知道身後落足之處,積雪并未結冰,腳底踏了個空,向下直堕。

     陸天抒連環三刀砍出,不容敵人有絲毫喘息的餘裕,跟着又是連環三刀,他知敵人在自己這三刀硬攻之下,定要退後,當即搶上強攻,猛覺足底一松,身子也直堕下去。

     血刀僧和陸天抒都是當世第一流的高手,雖是陷入這詭奇已極的困境之中,心神絲毫不亂。

    兩人都是眼不見物,深雪中也說不上什麼聽風辨器,是以連黑夜搏鬥的各種功夫也用不上了。

    兩人心意相同,足底一踏上實地,各自便即使開一路刀法。

    這時頭頂有十餘丈積雪罩蓋,除了将敵人殺死之外,誰也不敢先行向上升起。

    隻要是誰先存逃命之念,那非給對方砍死不可。

     狄雲聽得洞外先是一陣大呼,跟着便寂無聲息,他探頭一看,已不見了血刀老祖,卻見岩石旁的白雪翻滾起伏,有如江河中的波浪相似,不禁大奇。

    看了一會,才明白雪底有人相鬥,一擡頭,隻見水岱和花鐵幹二人站在山邊,凝目谷底,神情極是狂張,那麼和血刀僧在雪底相鬥的,自然是陸天抒了。

    眼看花水二人一心想要出手相助,卻不知如何下手才是。

     水岱道:『花二哥,我這就跳下去。

    』花鐵幹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也躍入了深雪之中,如何打法?雪底什麼也瞧不見,莫要重蹈覆轍,誤傷了陸大哥。

    』他一槍刺死親如骨肉的劉乘風,心中一直說不出的難過。

    水岱心想話是不錯,自己進入深雪之中,除了舞劍亂削之外,哪裡能分清敵友?斬死血刀僧或陸天抒的機會是一般無二,而被血刀僧或陸天抒砍死的機會也是毫無分别。

     可是己方明明有兩個高手在旁,卻任由陸天抒一人和血刀僧在雪底亂鬥,自己竟是半點也插不下手去,當真是五内如焚,頓足搓手,一籌莫展。

    要說跳下去再說吧,但一躍下,便是加入了戰團,但見谷中白雪翻動,如波濤、如沸水,這一沖下,說不定正好壓在陸天抒的頭頂。

     但見谷底的白雪翻滾一會,便慢慢靜止了,崖上的水岱、花鐵幹,石洞中的狄雲、水笙,卻隻有更加焦急,不知道這場雪底惡戰到底誰勝誰敗。

    四個人都是屏息凝氣的注視。

     過了好一會,一處白雪慢慢隆起,有人探頭上來,這人頭頂上都是白雪,一時分不清是俗家還是和尚,這人漸升漸高,看得出頭上長滿了白發。

    雖是白發,終究是頭發,那是陸天抒! 水笙大喜,歡呼了一聲,狄雲怒道:『有什麼好叫的。

    』水笙道:『你的祖師爺爺死啦,你這小和尚也是命不久長了。

    』這句話她便不說,狄雲也是知道,這些時日之中他每天和血刀僧在一起,常言道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覺之中,竟也沾上了一點兒暴躁的脾氣。

    何況眼見陸天抒得勝,自己勢必落在這三老手中,更有什麼辯白的機會?他心情惡劣,喝道:『你再啰嗦,我先殺了你。

    』水笙一凜,不敢再說。

    她被血刀僧點了穴道,尚未解開,狄雲雖是斷了大腿小腿,但要殺害自己,卻是容易不過。

     陸天抒的頭探将上來,大聲喘氣,努力掙紮,想要從雪中爬起。

    水岱和花鐵幹齊聲叫道:『陸兄,咱們來助你!』兩人湧身一躍,一齊落入深雪之中,随即竄上,躍向谷邊的岩石。

    便在此時,隻見陸天抒的頭急速下沉,又沒入了雪中,似乎雙足被人拉住向下力扯一般。

    他沒入之後,再也不探頭上來,但血刀僧卻也是影蹤不見。

    水岱和花鐵幹對望一眼,看到陸天抒适才沒入雪中,勢既急速,又似身不由主,十九是遭了血刀僧的暗算。

     突然間波的一聲響,又有一顆頭顱從深雪中鑽了上來,這一次卻是血刀僧。

    他哈哈一笑,頭顱便沒了下去。

    水岱罵道:『好淫僧!』提劍正要躍去厮拚,忽然間雪中又是一顆頭急速飛躍而上。

     那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