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深夜神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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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夥計并還立在他的身後,始終頭也未回,偷觑趙柱一臉獰笑,手背向後,仿佛拿有兵器,待要相機發難光景,同時瞥見身側不遠便是趙氏兄弟平日練武的鐵棍鋼刀,另外還有一條鎖鍊,都是現成兵器,不由怒從心起,膽子一壯,以為方才受制乃是出其不意被人點倒,如今穴道業已解開,好漢打不過人多,趙柱業已準備發動,再不搶先下手,師父回來非失寵不可,雙方不約而同打了暗算主意。

     趙柱住在對面屋内,聞聲驚起,一見便知形勢嚴重,忙即縮退回去,偷偷取了兵刃暗器悄悄掩出,乘着對方不覺,立在一個年紀較長、本領較高的夥計後面,将手中刀悄悄遞過一柄。

    因其陰險狡詐,大有父風,也極機警穩練,不看準決不下手,上來又聽出對方不會傷人,膽子大了許多。

    雖覺飛賊孤身一人,粗心大意,但因這位繼母最得乃父寵愛,對這長子也善籠絡,雙方情感不惡,人又膽小秀氣,業已吓得周身亂抖,兩次跪倒,均被怪客命人扶起。

    雙方相隔甚近,先還恐敵人故意做作,拿這繼母做擋箭牌,休說誤殺誤傷,便這一吓也受不住,隻得忍住,一面暗中偷觑衆人神色,看看乃父罪惡被敵人宣揚之下有無反應,平日忠馴是真是假。

    一見兩個少年師弟目注那兩件兵器已快發動,怪客話将說完,快要起身,便朝伍氏暗打一個手勢。

    伍氏原頗機警,口中諾諾連聲,眼望怪客剛一轉身,哭喊得一聲"吓死我了",慌不疊便往房中竄去,心慌腿軟,剛剛撲跌地上,外屋為首四五人已早作好準備,不等敵人走出堂屋,一擁齊上。

     這班平日強橫霸道、倚靠公門的小狗腿何等兇惡,又是第一次受到這樣惡氣,本就心中憤怒,有一發動誰也不願落後,搶到兵器的自然趕向前面,讨好争功。

    沒有兵器的幾個都欺敵人劍己還匣,急切間拔不出來,以為自家得過傳授,擅長師傳撲跌之術,手疾眼快,隻要上來先将敵人膀臂兩面吊住,不怕他不束手待擒,多高本領也難施展。

    可是這班人均受過三元長期訓練,隻管一擁齊上,全都練有一套手法,配合巧妙,非但聲息全無,一絲不亂,并還各有各的部位,分頭下手,多麼強健的犯人隻被他們雙手搭向身上休想得脫,練慣的事,連暗号都用不着打,隻有兩個稍微落後,沒有搶上,餘均頭是頭,腳是腳,各尋各的下手之處,悄沒聲分頭竄将過去。

    為首四個更不必說,内中趙柱恐傷這位晚娘,上來便朝飛賊左手一方搶過,不問青紅皂白橫刀就剁。

    另一夥計也拿了一柄鬼頭刀,照準怪客小腿上斫去。

     趙柱早就打定主意,憑乃父的勢力,斫殺一個小賊稀松平常,何況對方手持鋼刀,夜入人家,又穿着這身奇怪的夜行衣服,就是當場格斃,至多一相一驗,丢到亂藏坑裡了事。

    但是此賊膽大得出奇,說話如此可惡,本領又高,正好生擒拷問,先讓他多頂幾口黑鍋,向官請賞,定案之後再将他淩辱虐待個夠,以出這口惡氣,上來改用刀背便是為此。

    百忙中瞥見同夥用刀斫腿,雖非緻命所在,萬一對方恨毒,拼過熱堂死不肯招,豈不麻煩?方覺那人冒失,就這心念微動、時機瞬息之際,猛覺一股急風,随同怪客兩膀揮處,震得虎口崩裂,手臂酸麻,那柄刀也反擊回來,幾乎斫向肩上,反傷自己,胸前也似震了一下。

    同時瞥見眼前人影散亂,驚呼逃竄聲中互相擠撞倒退,跌撲了一片。

     微聞滴奪兩響,一道尺許長的寒光由側飛過,堂屋中間一盞大燈立被打滅,成了漆黑,敵人蹤迹皆無,随聽房上喝道:"無知鼠輩倚衆行兇,像你們這樣人堕落已深,決無醒悟之日,今夜隻是給你一點教訓,再如不聽良言警告,誰也休想活命!"随聽呼呼風響,展翅飛騰之聲沖霄而起,掠過正面屋脊向空飛去,晃眼聲影皆無。

     右面兩個夥計和趙柱一樣本也不免重傷,臨時瞥見内一師兄用本門擒拿手法去搶敵人右膀,想起生擒更好,手稍一緩,雖然也被那股疾風掃中,都是肩臂等處,尚無大害,即此受傷已是不輕,知道厲害,心中一慌,剛往旁邊一閃,吃另兩個震倒的同伴反跌回來,立腳不穩,歪倒一旁。

    燈光已滅,人又心慌膽怯,還被刀棍誤傷了兩個,内中隻有落後的小夥計和兩個丫頭目力較強,不曾動手。

    燈光滅後,看出對面屋頂上人話剛說完,便有一隻其大無比的怪鳥黑影帶着兩團金光往正屋側面飛來,心方發慌,鳥已向空飛去,這一來全被吓倒,不敢再追。

     可是這位填房大奶奶和班頭大少爺趙柱卻遭了殃,一個從小嬌生慣養,又嫁這一個名滿山東、威震濟南,雖是一個捕快班頭,卻比尋常小官威風更大,暗中含有一些惡勢力,連省城府縣都要對他看重的名人,當初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又因早年選婿太苛,乃父是個訟棍,隻管有錢,誰都怕他三分,真正富貴人家,衣冠世族照樣看他不起,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快到三十,在饑不擇食之下,乃父又想衙門裡有個方便,才嫁給三元做填房。

    平日傷春大甚,鬧了一身毛病,自家再一矜持,越發弱不禁風,一年到頭補藥不斷,尋常傷風咳嗽種種自擡身價的病痛所服的藥還不在内,哪經得起這等驚吓?初見怪客時業已膽落魂飛,後來看出她這有孝心的兒子想要動手,本就提着一顆心,打算攔阻,想起所失錢财又太心疼,隻得咬緊牙齒,戰兢兢往卧房中撲去。

    本就跌倒地上,四肢無力,緊跟着便聽外屋驚呼跌倒,燈光打滅,對頭又在屋上發話,未了再聽人說飛賊能夠變化怪鳥,形同鬼怪,口氣那等兇惡,簡直作對到底,當時吓暈過去。

    等到大家忙亂救醒轉來,驚魂未定,先就顫聲急呼,命人查點财物。

    一聽兩個親生子女異口同聲說:"家中所有現成金銀全被偷光,并還不留痕迹。

    "于是連驚帶急,加上心疼,一條命去了大半條,急昏過去好幾次。

    那打碎堂屋燈光的乃是一柄小刀,和陳玉庭家所留一般無二,上面也有一條火燒的笛痕。

    最痛心是趙柱身受内傷,也是卧床不起,另外還傷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