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揮灑縛豪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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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情誼可深得很哪!哼,婆婆媽媽,能成什麼大事?嘿嘿,很好。

    你們自己說吧,到底蘇星河還算不算是你們師父?” 康廣陵等聽他這麼說,均知若不棄卻“蘇星河之弟子”的名份,丁春秋立時便下殺手,但師恩深重,豈可貪生怕死而背叛師門,八同門中除石清風身受重傷,留在地窖中不出,其餘七人齊聲道:“我們雖給師父逐出門牆,但師徒之份,終身不變。

    ” 李傀儡突然大聲道:“我乃星宿老怪的老母是也。

    我當年跟二郎神的哮天犬私通,生下你這小畜生。

    我打斷你的狗腿!”他學着老婦人的口音,跟着汪汪汪三聲狗叫。

     康廣陵、包不同等都縱聲狂笑。

     丁春秋怒不可遏,眼中陡然間發出異樣光芒,左手袍袖一拂,一點碧油油的磷火射向李傀儡身上,疾如流星。

    李傀儡右腿已斷,一手撐着木棍行動不便,待要閃避,卻哪裡來得及,嗤的一聲響,全身衣服着火。

    他忙就地打滾,可是越滾磷火越旺。

    範百齡急從地下抓起泥沙,往他身上灑去。

     丁春秋袍袖中接連飛出五點火星,分向康廣陵等五人射去,便隻饒過了薛慕華一人。

    康廣陵雙掌齊推,震開火星。

    玄難出掌劈開了兩點火星。

    但馮阿三、範百齡二人卻已身上着火。

    霎時之間,李傀儡等三人給燒得哇哇亂叫。

     丁春秋的衆弟子頌聲大起:“師父略施小計,便燒得你們如烤豬一般,還不快快跪下投降!”“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今日叫你們中原豬狗們看看我星宿派的手段。

    ”“師父他老人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任何敵人望風披靡!” 包不同大叫:“放屁,放屁!哎喲,我肉麻死了!丁老賊,你的臉皮真老!” 包不同語聲未歇,兩點火星已向他疾射過來。

    鄧百川和公冶乾各出一掌,撞開了這兩點火星,但兩人同時胸口如同中了巨錘之擊,兩聲悶哼,騰騰騰退出三步。

    原來丁春秋是以極強内力拂出火星,玄難和康廣陵内力較高,以掌力将火星撞開後不受損傷,鄧百川和公冶乾抵受不住。

     玄難欺到李傀儡身前,拍出一掌,掌力平平從他身上拂過,嗤的一聲響處,掌力将他衣衫撕裂,扯下了一大片來,正在燒炙他的磷火,也即為掌風撲熄。

     一名星宿派弟子叫道:“這秃驢掌力還算不弱,及得上我師父的十分之一。

    ”另一名弟子道:“呸,隻及我師父的百分之一!” 玄難跟着反手拍出兩掌,又撲熄了範百齡與馮阿三身上的磷火。

    其時鄧百川、公冶乾、康廣陵等已縱身齊上,向着星宿派衆弟子攻去。

     丁春秋一摸長須,說道:“少林高僧,果真功力非凡,小弟今日來領教領教。

    ”說着左掌輕飄飄地向玄難拍來。

    他要自居年少,不稱“老夫”,而稱“小弟”。

     玄難素知丁老怪周身劇毒,又擅“化功大法”,不敢稍有怠忽,猛地裡雙掌交揮,向丁春秋連續擊出一十八掌,掌力連環而出,左掌尚未收轉,右掌已然擊出,快速無倫,令丁春秋絕無使毒的絲毫餘暇。

    這少林派“快掌”威力極強,隻逼得丁春秋不斷倒退,玄難擊出了一十八掌,丁春秋便退了一十八步。

    玄難一十八掌打完,雙腿鴛鴦連環,又迅捷無比地踢出了三十六腿。

    丁春秋展動身形,急速閃避,這三十六腿堪堪避過,卻聽得啪啪兩聲,肩頭已中了兩拳,原來玄難踢到最後兩腿時,同時揮拳擊出。

    丁春秋避過了腳踢,終于避不開拳打。

    丁春秋道:“好厲害!”身子晃了兩下。

     玄難隻覺頭腦一陣眩暈,登時恍恍惚惚的若有所失。

    他情知不妙,丁春秋衣衫上喂有劇毒,适才打他兩拳,已中暗算,當即呼了一口氣,體内真氣流轉,左手拳又向丁春秋打去。

    丁春秋揮右掌擋住他拳頭,跟着左掌猛力拍出。

     玄難中毒後轉身不靈,難以閃避,隻得挺右掌相抵。

    到此地步,已是高手比拚真力,玄難心下暗驚:“我決不能跟他比拚内力!”但拳上如不使内力,對方内力震來,立時便髒腑碎裂,明知糟糕,卻不得不運内力抵擋。

    這一運勁,但覺内力凝聚不起,似乎突然間消失無蹤,适才曾聽薛慕華解說,知道自己經脈已中了毒。

     丁春秋哈哈一笑,一聳肩頭。

    啪的一聲,玄難撲倒在地,全身虛脫。

     丁春秋打倒玄難,四下環顧,見公冶乾和範百齡二人倒在地下發抖,已中了遊坦之的寒毒掌,鄧百川、薛慕華等兀自與衆弟子惡鬥,星宿派門下,也有七人或死或傷。

     丁春秋一聲長笑,大袖飛舞,撲向鄧百川身後,和他對了一掌,回身一腳,踢倒包不同。

    鄧百川右掌和丁春秋相對,胸口登時便覺空蕩蕩的,待要吸氣凝神,丁春秋又發掌拍到。

    鄧百川無奈,隻得再出掌相迎,手掌微微一涼,全身已軟綿綿的沒了力氣,眼中看出來迷迷糊糊的盡是白霧。

    一名星宿弟子走過來伸臂一撞,鄧百川撲地倒了。

     頃刻之間,慕容氏手下、玄難所率領的少林僧、康廣陵等師兄弟,都已給丁春秋和遊坦之二人分别打倒。

    遊坦之本來僅有渾厚内力,武藝平庸之極,但經丁春秋指點數日,學會了七八招掌法,以之發揮體内所蘊積的冰蠶寒毒,已頗具威力。

    公冶乾等出掌打在他身上,一擊即中,但為他體内的寒毒反激,便即受傷。

     這時隻餘下薛慕華一人未曾受傷,他沖擊數次,星宿諸弟子都閃身相避,并不還擊。

     丁春秋笑道:“薛賢侄,你武功比你的師兄弟高得多了,了不起!” 薛慕華見同門師兄弟一一倒地,隻自己安然無恙,自知是丁春秋手下留情之故。

    他長歎一聲,說道:“丁老賊,你那大肚和尚外傷易愈,内傷難治,已活不了幾天啦,你想逼我治病救人,那是一百個休想!” 丁春秋招招手道:“薛賢侄,你過來!” 薛慕華道:“你要殺便殺,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聽。

    ” 李傀儡叫道:“薛五哥大義凜然,你乃蘇武是也,留胡十九年,不辱漢節。

    ” 丁春秋微微一笑,走到薛慕華身前三步處立定,左掌輕輕擱在他肩頭,微笑問道:“薛賢侄,你習練武功,已有幾年了?”薛慕華道:“四十五年。

    ”丁春秋道:“這四十五載寒暑之功,可不容易哪。

    聽說你以醫術與人交換武學,各家各派的精妙招式,着實學得不少,是不是?”薛慕華道:“我學這些招式,原意是想殺了你,可是……可是不論什麼精妙招式,遇上你的邪術,全然無用……唉!”說着搖頭長歎。

     丁春秋道:“不然!雖然内力為根本,招數為枝葉,根本若固,枝葉自茂,但招數亦非無用。

    你如投入我門下,我可傳你天下無雙的精妙内力,此後你縱橫中原,易如反掌。

    ” 薛慕華怒道:“我自有師父,要我薛慕華投入你門下,我還是一頭撞死了的好。

    ” 丁春秋微笑道:“真要一頭撞死,那也得有力氣才成啊。

    倘若你内力毀敗,走一步路也難,還說什麼一頭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薛慕華聽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但覺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微微發熱,顯然他隻須心念略動,劇毒傳到,自己四十五載的勤修苦練之功,立即化為烏有,咬牙說道:“你能狠心傷害自己師父、師兄,再殺我們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毀于一旦,當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還談什麼苦功不苦功?” 包不同喝彩道:“這幾句話有骨氣。

    星宿派門下,怎能有如此英雄人物?”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暫不殺你,隻問你八句話:‘你醫不醫那個大肚和尚?’第一句你回答不醫,我殺了你大師兄康廣陵。

    第二句你回答不醫,我再殺你二師兄範百齡。

    第六句你回答不醫,我去找到你那個美貌師妹來殺了。

    第七句殺你八師弟李傀儡。

    到第八句問你,你仍回答不醫,那你猜我便如何?” 薛慕華臉色灰白,顫聲道:“那時你再殺我便了,我們八人同死便是。

    ” 丁春秋微笑道:“我也不忙殺你,第八句問話你如回答‘不醫’,我要去殺一個自稱為‘聰辯先生’的蘇星河。

    ” 薛慕華大叫:“丁老賊,你膽敢去碰我師父一根毫毛!” 丁春秋微笑道:“為什麼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來獨來獨往,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

    我雖答應過蘇星河,隻須他從此不開口說話,我便不殺他。

    可是你惹惱了我,徒兒的賬自然要算在師父頭上,我愛去殺他,天下又有誰管得了我?” 薛慕華心中亂成一團,情知這老賊逼迫自己醫治慧淨,用意定然十分陰毒,自己出手施治,便是助纣為虐,但如自己堅持不醫大肚和尚,七個師兄弟固然性命不保,連師父聰辯先生也必死在他手下。

    他沉吟半晌,道:“好,我屈服于你,隻是我醫好這大肚和尚後,你可不得再向這裡衆位朋友和我師父、師兄為難。

    ” 丁春秋大喜,忙道:“行,行,行!我答應饒他們的性命便是。

    ” 鄧百川說道:“大丈夫今日誤中奸邪毒手,死則死耳,誰要你饒命?”他本來吐言聲若洪鐘,但此時真氣耗散,言語雖仍慷慨激昂,話聲卻不免有氣沒力了。

     包不同叫道:“薛慕華,别上他當,這狗賊自己剛才說過,他的話作不得數。

    ” 薛慕華道:“對,你說過的,‘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

    ’”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問你第一句話:‘你醫不醫那個大肚和尚?’”說着左足虛伸,足尖對準了康廣陵的太陽穴。

    顯然,隻須薛慕華口中吐出“不醫”兩字,他右足踢出,立時便殺了康廣陵。

    衆人心中怦怦亂跳,隻聽得一個人大聲叫道:“不醫!” 喝出“不醫”這兩個字的,不是薛慕華,而是康廣陵。

     丁春秋冷笑道:“你想我就此一腳送了你性命,可也沒這麼容易。

    ”轉頭向薛慕華問道:“你要不要假手于我,先殺了你大師哥?” 薛慕華歎道:“罷了!我答應你醫治這大肚和尚便是。

    ” 康廣陵罵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沒出息。

    這丁老賊是我師門的大仇人,你怎地貪生怕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華道:“他殺了我們師兄弟八人,那也沒什麼,可是這老賊還要去跟咱們師父為難!” 一想到師父的安危,康廣陵等人都無話可說。

     包不同道:“膽……”他本想罵“膽小鬼”,但隻一個“膽”字出口,鄧百川便伸手過去按住了他嘴。

    包不同對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強忍怒氣,縮回了罵人言語。

     薛慕華道:“姓丁的,我既屈從于你,替你醫治那大肚和尚,你對我的衆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

    否則我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也就忘了,這大肚和尚卻非幾天便能治好!”丁春秋道:“一切依你便是。

    ”當下命弟子将慧淨擡了過來。

     薛慕華問慧淨道:“你長年累月親近厲害毒物,以緻寒毒深入髒腑,那是什麼毒物?”慧淨道:“是昆侖山的冰蠶。

    ”薛慕華搖了搖頭,不再多問,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砒霜附子丸給他服下,然後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療傷的療傷,直忙到大天亮,這才就緒,受傷諸人分别躺下休息。

    薛家的家人做了面出來供衆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兩碗面,向薛慕華笑了笑,道:“算你還識時務,沒在這面中下毒。

    ”薛慕華道:“說到用毒,天下不見得有更勝似你的。

    我雖有此心,卻不敢班門弄斧。

    ”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你叫家人出去,給我雇十輛驢車來。

    ”薛慕華道:“要十輛驢車何用?”丁春秋雙眼上翻,冷冷地道:“我自有用處。

    ”薛慕華無奈,隻得吩咐家人出去雇車。

     到得午間,十輛驢車先後雇到。

    丁春秋道:“将車夫都殺了!”薛慕華大驚,道:“什麼?”隻見星宿派衆弟子手掌起處,啪啪啪幾聲響過,十名車夫已屍橫就地。

    薛慕華怒道:“丁老賊!這些車夫什麼地方得罪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丁春秋道:“星宿派要殺幾個人,難道還要論什麼是非、講什麼道理?你們這些人,個個給我走進大車裡去。

    一個也别留下!” 少林僧中的慧鏡、虛竹等六僧本來受了玄難之囑,要逃回寺去報訊,豈知丁春秋布置嚴密,逃出不遠,便都給抓回。

    石清風本在地窖之中,也給星宿派弟子找到擡上。

    少林寺玄難等七僧、姑蘇慕容屬下鄧百川等四人、函谷八友康廣陵等八人,十九人中除薛慕華一人周身無損之外,其餘的或經脈中了劇毒,内力無法使出,或為丁春秋掌力所傷,或中遊坦之的冰蠶寒毒,個個動彈不得。

    再加上薛慕華的家人,數十人分别給塞入十輛驢車。

     星宿派衆弟子有的做車夫,其餘的騎馬在旁押送。

    車上帷幕給拉下後用繩縛緊,車中全無光亮,更看不到外面情景。

    玄難等心中都存着同樣的疑團:“這老賊要帶我們到哪裡去?”人人均知倘若出口詢問,徒受星宿派之辱,決計得不到回答,隻得各自心道:“暫且忍耐,到時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