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雙眸粲粲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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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衆人隻見那少女手指縫中夾着一枚發出綠油油光芒的細針,一望而知針上喂有劇毒。

    她假意伸手去扶蕭峰肩頭,卻是要将這細針插入他身體,幸好他眼明手快,才沒着了道兒,其間實已兇險萬分。

     那少女給這一掌隻打得半邊臉頰高高腫起,蕭峰當然未使全力,否則便要打得她腦骨碎裂,也是輕而易舉。

    她給扣住了手腕,要想藏起毒針固已不及,左邊半身更酸麻無力,她突然小嘴一扁,放聲大哭,邊哭邊叫:“你欺侮我!你欺侮我!” 那中年人道:“好,好!别哭啦!人家輕輕打你一下,有什麼要緊?你動不動便以劇毒暗器害人性命,原該教訓教訓。

    ” 那少女哭道:“我這碧磷針,又不是最厲害的。

    我還有很多暗器沒使呢。

    ” 蕭峰冷冷地道:“你怎麼不用無形粉、逍遙散、極樂刺、穿心釘?” 那少女止住了哭聲,臉色詫異之極,顫聲問道:“你……你怎知道?” 蕭峰道:“我知你師父是星宿老怪,便知道你這許多歹毒暗器。

    ” 此言一出,衆人都大吃一驚。

    “星宿老怪”丁春秋是武林中人人聞之皺眉的邪派高手,此人無惡不作,殺人如麻,“化功大法”專門消人内力,更為天下學武之人的大忌。

    偏生他武功極高,誰也奈何他不得,總算他極少來到中原,才沒釀成什麼大禍。

     那中年人臉上神色又憐惜,又擔心,溫言問道:“阿紫,你怎地會去拜了星宿老人為師?” 那少女瞪着圓圓的大眼,骨溜溜地向那中年人打量,問道:“你怎麼又知道我名字?”那中年人歎了口氣,說道:“咱們适才的話,難道你沒聽見嗎?”那少女搖搖頭,微笑道:“我一裝死,心停氣絕,耳目閉塞,什麼也瞧不見、聽不見了。

    ” 蕭峰放開了她手腕,道:“哼,星宿老怪的‘龜息功’。

    ”少女阿紫瞪着他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呸!”向他伸伸舌頭,做個鬼臉。

     那美婦拉着阿紫,細細打量,眉花眼笑,說不出的喜歡。

    那中年人微笑道:“你為什麼裝死?真把我們吓死了。

    ”阿紫很得意,說道:“誰叫你把我摔入湖裡?你這家夥不是好人。

    ”那中年人向蕭峰瞧了一眼,神情尴尬,苦笑道:“頑皮,頑皮!” 蕭峰知他父女初會,必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言語要說,扯了扯阿朱的衣袖,便往竹林外走,隻見阿朱兩眼紅紅的,身子不住發抖,問道:“阿朱,你不舒服麼?”伸手搭了搭她脈搏,但覺振跳甚速,顯是心神大為激蕩。

    阿朱搖搖頭,道:“沒什麼。

    ”随即道:“大哥,請你先出去,我……我要解手。

    ”蕭峰點點頭,遠遠走開。

     蕭峰走到湖邊,等了好一會,始終不見阿朱從竹林中出來。

    蓦地裡聽得腳步聲響,有三人急步而來,心中一動:“莫非是大惡人到了?”遠遠隻見三個人沿着湖畔小徑奔來,其中二人背上負得有人,一個身形矮小的人步履如飛,奔行時猶似足不點地一般。

    他奔出一程,便立定腳步,等候後面來的同伴。

    那兩人步履凝重,武功顯然也頗了得。

    三人行到近處,蕭峰見那兩個給背負之人,正是途中所遇的使斧瘋子和那姓傅大漢。

    隻聽那身形矮小之人叫道:“主公,主公,大惡人趕來了,咱們快快走吧!” 那中年人一手攜着美婦,一手攜着阿紫,從竹林中出來。

    那中年人和那美婦臉上都有淚痕,阿紫卻笑嘻嘻的,洋洋然若無其事。

    接着阿朱也走出竹林,到了蕭峰身邊。

     那中年人放開攜着的兩女,搶步走到兩個傷者身邊,按了按二人的脈搏,察知并無性命之憂,臉有喜色,說道:“三位辛苦,古傅兩位兄弟均無大礙,我就放心了。

    ”三人躬身行禮,神态極為恭謹。

     蕭峰暗暗納罕:“這三人武功氣度都着實不凡,但對這中年漢子卻如此恭敬,這人又是什麼來頭?” 那矮漢子說道:“啟禀主公,臣下在青石橋邊故布疑陣,将那大惡人阻得一阻。

    隻怕他迅即便瞧破了機關,請主公即行起駕為是。

    ”那中年人道:“我家不幸,出了這等惡逆,既然在此邂逅相遇,要避隻怕也避不過,說不得,隻好跟他周旋一番。

    ”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道:“禦敵除惡,臣子們份所當為,主公請以社稷為重,早回大理,以免皇上懸念。

    ”另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道:“主公,今日之事,不能逞一時剛勇。

    主公若有些微失閃,咱們有何面目回大理去見皇上?隻有一齊自刎了。

    ” 蕭峰聽到這裡,心中一凜:“又是臣子、又是皇上的,什麼早回大理?難道這些人竟是大理段家的麼?”心中怦怦亂跳,尋思:“莫非天網恢恢,段正淳這賊子,今日正好撞在我手裡?” 他正自起疑,忽聽得遠處一聲長吼,跟着有個金屬相互磨擦般的聲音叫道:“姓段的龜兒子,你逃不了啦,快乖乖地束手待縛。

    老子瞧在你兒子的面上,說不定便饒了你性命。

    ” 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饒不饒他性命,卻也輪不到你嶽老三做主,難道老大還不會發落麼?”又有一個陰聲陰氣的聲音道:“姓段的小子倘若知道好歹,總比不知好歹的便宜。

    ”這人勉力遠送話聲,但顯然中氣不足,倒似是身上有傷未愈一般。

     蕭峰聽得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麼“姓段的”,疑心更盛,突然之間,一隻小手伸過來握住了他手。

    蕭峰斜眼向身旁的阿朱瞧了一眼,隻見她臉色蒼白,又覺她手心中一片冰涼,都是冷汗,低聲問道:“你身子怎樣?”阿朱顫聲道:“我很害怕!”蕭峰微微一笑,說道:“在大哥身邊也害怕麼?”嘴巴向那中年人一努,輕輕在她耳邊說道:“這人似乎是大理段家的。

    ”阿朱不置可否,嘴唇微微抖動。

     那中年人便是大理國皇太弟段正淳。

    他年輕時遊曆中原,風流自賞,不免到處留情。

    其實富貴人家三妻四妾本屬常事,段正淳以皇子之尊,多蓄内寵原亦尋常。

    隻是他段家出自中原武林世家,雖在大理稱帝,一切起居飲食,始終遵從祖訓,不敢忘本而過份豪奢。

    段正淳的元配夫人刀白鳳,是雲南擺夷大酋長的女兒,段家與之結親,原有籠絡擺夷、以固皇位之意。

    其時雲南漢人為數不多,若不得擺夷人擁戴,段氏這皇位就說什麼也坐不穩。

    擺夷人自來一夫一妻,刀白鳳更自幼尊貴,便也不許段正淳娶二房,為了他不絕的拈花惹草,竟緻憤而出家,做了道姑。

    段正淳和木婉清之母秦紅棉、鐘萬仇之妻甘寶寶、阿紫的母親阮星竹這些女子,當年各有一段情史。

     段正淳原本奉皇兄之命,前赴陸涼州身戒寺,查察少林寺玄悲大師遭人害死的情形,不久即得悉愛子為番僧鸠摩智擒去,不知下落,心中甚是焦急,派人禀明皇兄,便帶同三公華赫艮、範骅、巴天石,以及四大護衛來到中原,盼救出段譽,再訪查玄悲大師被害的真相。

    來到蘇州時,逗留甚久,其後得大理傳訊,知段譽已回大理,這才放心,于是徑往中州一帶,續查玄悲大師一事,趁機便來探望隐居小鏡湖畔的阮星竹。

    這些日子雙宿雙飛,快活有如神仙。

     段正淳在小鏡湖畔和舊情人重溫鴛夢,護駕而來的三公四衛散在四周衛護,殊不想大對頭竟找上門來。

     段延慶武功厲害,四大護衛中的古笃誠、傅思歸先後受傷。

    朱丹臣誤認蕭峰為敵,在青石橋阻攔不果。

    褚萬裡複為阿紫的柔絲網所擒。

    司徒華赫艮、司馬範骅、司空巴天石三人救護古、傅二人後,趕到段正淳身旁護駕,共禦強敵。

     朱丹臣一直在設法給褚萬裡解開纏在身上的漁網,偏生這網線刀割不斷,手解不開,忙得滿頭大汗,無法可施。

    段正淳向阿紫道:“快放開褚叔叔,大敵當前,不可再頑皮了。

    ”阿紫笑道:“爹爹,你獎賞我什麼?”段正淳皺眉道:“你不聽話,我叫你媽打你手心。

    你冒犯褚叔叔,還不快快賠罪?”阿紫道:“你把我抛在湖裡,害得我裝了半天死,好生氣悶。

    你又不向我賠罪?我也叫媽打你手心!” 範骅、巴天石等見鎮南王忽然又多了一個女兒出來,而且驕縱頑皮,對父親也沒半點規矩,都暗中戒懼,心想:“這位姑娘雖然并非嫡出,總是鎮南王的千金,若犯到自己身上來,又不能跟她當真,隻有自認倒黴了。

    褚兄弟給她這般綁着,當真難堪之極。

    ” 段正淳怒道:“你不聽爹的話,瞧我以後疼不疼你?”阿紫扁了扁小嘴,說道:“你本來就不疼我,否則怎地抛下我十幾年,從來不理我?”段正淳一時說不出話來,黯然歎息。

    阮星竹道:“阿紫乖寶,媽有好東西給你,你快放了褚叔叔。

    ”阿紫伸出手來,道:“你先給我,讓我瞧好是不好。

    ” 蕭峰在一旁眼見這小姑娘刁蠻無禮,好生着惱,他心敬褚萬裡是條好漢,俯身提起他身子,說道:“褚兄,看來這些柔絲遇水即松,我給你去浸一浸水。

    ” 阿紫大怒,叫道:“又要你這壞蛋來多事!”隻是給蕭峰打過一個耳光,對他頗為害怕,卻也不敢伸手阻攔。

     蕭峰提起褚萬裡,幾步奔到湖邊,将他在水中一浸。

    果然那柔絲網遇水便即松軟。

    蕭峰伸手将漁網解下。

    褚萬裡低聲道:“多謝蕭兄援手。

    ”蕭峰微笑道:“這頑皮女娃子甚是難纏,我已重重打了她一記耳光,給褚兄出了氣,你瞧她半邊臉蛋兀自紅腫。

    ”褚萬裡搖了搖頭,甚是沮喪。

     蕭峰将柔絲網收起,握成一團,隻不過一個拳頭大小,的是奇物。

    阿紫走近身來,伸手道:“還我!”蕭峰手掌一揮,作勢欲打,阿紫吓得退開幾步。

    蕭峰不過吓她一吓,順勢便将柔絲網收入了懷中。

    他料想眼前這中年人多半便是自己的大對頭,阿紫是他女兒,這柔絲網是一件利器,自不能還她。

     阿紫過去扯住段正淳衣角,叫道:“爹爹,他搶了我的漁網!他搶了我的漁網!”段正淳見蕭峰行徑特異,但想他多半是要小小懲戒阿紫一番,他武功如此了得,自不會貪圖小孩子的物事,當下隻笑笑不理。

     忽聽得巴天石朗聲道:“雲兄别來無恙?别人的功夫總是越練越強,雲兄怎麼越練越差勁了?下來吧!”說着揮掌向樹上擊去,喀嚓聲響,一根樹枝随掌而落,同時掉下一個人來。

    這人既瘦且高,正是“窮兇極惡”雲中鶴。

    他在聚賢莊上給蕭峰一掌打得重傷,幾乎送命,好容易将養好了,功夫卻已大不如前。

    當日在大理和巴天石較量輕功,兩人相差不遠,但今日巴天石一聽他步履起落之聲,便知他輕功反而不如昔時了。

     雲中鶴瞥眼見到蕭峰,吃了一驚,反身便走,迎向從湖畔小徑走來的三人。

    那三人一個蓬頭短服,是“兇神惡煞”南海鳄神;一個女子懷抱小兒,是“無惡不作”葉二娘;居中一個身披青袍,撐着兩根細鐵杖,臉如僵屍,正是四惡之首,号稱“惡貫滿盈”的段延慶。

     他在中原罕有露面,是以蕭峰和這“天下第一大惡人”互不相識,但段正淳等在大理領教過他的手段,知葉二娘、嶽老三等人還不難對付,這段延慶卻非同小可。

    他既精通段家的一陽指等武功,還練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濟,連黃眉僧這等高手都敵他不過,段正淳自知非他對手。

     範骅大聲道:“主公,這段延慶不懷好意,主公當以社稷為重,請急速去請天龍寺的衆高僧到來。

    ”天龍寺遠在大理,如何請得人來?眼下大理君臣面臨生死大險,這話是請段正淳即速逃歸大理,同時虛張聲勢,令段延慶以為天龍寺衆高僧便在附近,有所忌憚。

    段延慶是大理段氏嫡裔,自必深知天龍寺僧衆的厲害。

     段正淳明知情勢兇險,但大理諸人之中,以他武功最高,若舍衆而退,有虧友道,更有何面目以對天下英雄?更何況情人和女兒俱在身畔,怎可如此丢臉?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大理段氏自身之事,卻要到大宋境内來了斷,嘿嘿,可笑啊可笑!” 葉二娘笑道:“段正淳,每次見到你,你總是跟幾個風流俊俏的娘兒們在一起。

    你豔福不淺哪!”段正淳微笑道:“葉二娘,你也風流俊俏得很哪!” 南海鳄神怒道:“這龜兒子享福享夠了,生個兒子又不肯拜我為師,太也不會做老子。

    待我剪他一下子!”從身畔抽出鳄嘴剪,便向段正淳沖來。

     蕭峰聽葉二娘稱那中年人為段正淳,而他直認不諱,果然所料不錯,轉頭低聲向阿朱道:“當真是他!”阿朱顫聲道“你要……從旁夾攻,乘人之危嗎?”蕭峰心情激動,又憤怒,又歡喜,冷冷地道:“父母之仇,恩師之仇,義父、義母之仇,我含冤受屈之仇,哼,如此血海深仇,哼,難道還講究仁義道德、江湖規矩不成?”他這幾句說得甚輕,卻滿腔怨毒,斬釘截鐵,沒絲毫猶豫。

     範骅見南海鳄神沖來,低聲道:“華大哥,朱賢弟,夾攻這莽夫!急攻猛打,越快了斷越好,先剪除羽翼,大夥兒再合力對付正主。

    ”華赫艮和朱丹臣應聲而出。

    兩人雖覺以二敵一,有失身份,且華赫艮的武功殊不在南海鳄神之下,也不必要人相助,但聽範骅這麼一說,都覺有理。

    段延慶實在太過厲害,單打獨鬥,誰也不是他對手,隻有衆人一擁而上,或者方能自保。

    當下華赫艮手執鋼鏟,朱丹臣揮動鐵筆,分從左右向南海鳄神攻去。

     範骅又道:“巴兄弟去打發你的老朋友,我和褚兄弟對付那女的。

    ”巴天石應聲而出,撲向雲中鶴。

    範骅和褚萬裡也即雙雙躍前,褚萬裡的稱手兵刃本是一根鐵釣杆,但已給阿紫投入湖中,這時他提起傅思歸的銅棍,大呼搶出。

     範骅直取葉二娘。

    葉二娘嫣然一笑,見了範骅身法,知是勁敵,不敢怠慢,将抱着的孩子往地下一抛,反臂出來時,手中已握了一柄又闊又薄的闆刀,卻不知她先前藏于何處。

     褚萬裡狂呼大叫,卻向段延慶撲去。

    範骅大驚,叫道:“褚兄弟,褚兄弟,到這邊來!”褚萬裡似沒聽見,提起銅棍,猛向段延慶橫掃。

     段延慶微微冷笑,竟不躲閃,左手鐵杖向他面門點去。

    這一杖輕描淡寫,然而時刻部位拿捏不爽分毫,剛好比褚萬裡的銅棍擊到時快了少許,後發先至,勢道淩厲。

    這一杖連消帶打,褚萬裡非閃避不可,段延慶隻一招間,便已反客為主。

    不料褚萬裡對鐵杖點來竟如不見,手上加勁,銅棍向他腰間疾掃。

    段延慶一驚,心道:“難道是個瘋子?”他可不肯和褚萬裡鬥個兩敗俱傷,就算一杖将他當場戳死,自己腰間中棍,也勢必受傷,忙右杖點地,縱躍避過。

     褚萬裡銅棍疾挺,向他小腹上撞去。

    傅思歸這根銅棍長大沉重,使這兵刃須從穩健之中見功夫。

    褚萬裡的武功本以輕靈見長,使這銅棍已不順手,偏生他又蠻打亂砸,每一招都直取段延慶要害,于自己生死全然置之度外。

    常言道:“一夫拚命,萬夫莫當。

    ”段延慶武功雖強,遇上這瘋子蠻打拚命,卻也給迫得連連倒退。

     隻見小鏡湖畔的青草地上,瞬息間濺滿了點點鮮血。

    原來段延慶在倒退時接連遞招,每一杖都戳在褚萬裡身上,一杖到處,便是一洞。

    但褚萬裡卻似不知疼痛,銅棍使得更加急了。

     段正淳叫道:“褚兄弟退下,我來鬥這惡徒!”反手從阮星竹手中接過一柄長劍,搶上去要雙鬥段延慶。

    褚萬裡叫道:“主公退開!”段正淳哪裡肯聽,挺劍便向段延慶刺去。

    段延慶右杖支地,左杖先格褚萬裡的銅棍,随即乘隙指向段正淳眉心。

    段正淳斜退一步。

     褚萬裡吼聲如受傷猛獸,突然撲倒,雙手持住銅棍一端,急速揮動,幻成一圈黃光,便如一個極大的銅盤,着地向段延慶拄地的鐵杖轉過去,如此打法,已全非武術招數。

     範骅、華赫艮、朱丹臣等都大聲叫嚷:“褚兄弟,褚大哥,快下來!”褚萬裡荷荷大叫,猛地躍起,挺棍向段延慶亂戳。

    這時範骅諸人以及葉二娘、南海鳄神見他行徑古怪,各自罷鬥,凝目看着他。

    朱丹臣叫道:“褚大哥,你下來!”搶上前去拉他,卻給他反肘一撞,正中面門,登時鼻青口腫。

     遇到如此對手,卻也非段延慶之所願,這時他和褚萬裡已拆了三十餘招,在他身上刺了十幾個深孔,但褚萬裡兀自大呼酣鬥。

    段延慶和旁觀衆人都不勝駭異,均覺此事大非尋常。

    朱丹臣知道再鬥下去,褚萬裡定然不免,眼淚滾滾而下,又要搶上相助,剛跨出一步,猛聽得呼的一聲響,褚萬裡将銅棍向敵人力擲而出,去勢甚勁。

    段延慶鐵杖探出,正好點在銅棍腰間,輕輕反挑,銅棍便向後飛出。

    銅棍尚未落地,褚萬裡十指箕張,向段延慶撲去。

     段延慶微微冷笑,平胸一杖刺出。

    段正淳、範骅、華赫艮、朱丹臣四人齊聲大叫,同時上前救助。

    但段延慶這一杖去得好快,噗的一聲,直插入褚萬裡胸口,自前胸直透後背。

    他右杖刺過,左杖點地,身子已飄在數丈之外。

     褚萬裡前胸和後背傷口中鮮血同時狂湧,他還待向段延慶追去,但跨出一步,便再也無力舉步,回轉身來,向段正淳道:“主公,褚萬裡甯死不辱,一生對得住大理段家!” 段正淳雙膝跪倒,垂淚道:“褚兄弟,是我養女不教,得罪了兄弟,正淳慚愧無地。

    ” 褚萬裡向朱丹臣微笑道:“好兄弟,做哥哥的要先去了。

    你……你……”說了兩個“你”字,突然停語,便此氣絕而死,身子卻仍直立不倒。

     衆人聽到他臨死時說“甯死不辱”四字,知他如此不顧性命地和段延慶蠻打,是因受阿紫漁網縛體之辱,早萌死志。

    武林中人均知“強中還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武功上輸給旁人,決非奇恥大辱,苦練十年,将來未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