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血刀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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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牽了兩匹坐騎。

     一個使杆棒的大胖子叫道:“不好,惡僧想逃,我去阻住他。

    ”挺起杆棒,便向狄雲趕去。

    血刀老祖道:“嘿,你去阻住他,我來阻住你。

    ”橫一刀,豎一刀,血刀揮處,那胖子連人帶棒斷為四截。

    餘人見到他如此慘死,忍不住駭然而呼。

    血刀老祖原是要吓退衆人的牽纏,回過長臂,攔腰抱起水笙,撒腿便向牽着坐騎的狄雲身前奔來。

     水笙急叫:“惡僧,放開我,放開我!”伸拳往他背蔔急擂。

    她劍法不弱,拳頭卻出手無力,血刀老祖皮粗肉厚,給她捶上幾下渾如不覺,長腿一邁便是半丈,連縱帶奔,幾個起落,便已到了狄雲身旁。

     汪嘯風将那套“孔雀開屏”使發了性,一時收不住招,仍是“東展錦羽”、“西剔翠翎”、“南迎豔陽”、“北回晨風”,一式式地使動。

    他見水館再次被擄,忙狂奔追來,手中長劍雖仍不住揮舞,卻已不成章法。

     血刀老祖将狄雲一提,放上了黃馬,又将水笙放在他身前,低聲道:“那四個鬼叫的家夥都是勁敵,非同小可。

    這女娃兒是人質,别讓她跑了。

    ”說着跨上白馬,縱騎向東。

    隻聽得“落花流水,落花流水”的呼聲漸近,有時是一人單呼,有時卻是兩人、三人、四人齊聲呼叫。

     水笙大叫:“表哥,表哥!爹爹,爹爹!快來救我。

    ”可是眼見得表哥又一次遠遠落在馬後。

    “鈴劍雙俠”的坐騎黃馬和白馬乃千中挑、萬中選的大宛駿馬。

    平時他二人以此自豪,常說雙騎腳程之快,力氣之長,當世更沒第三匹馬及得上,可是這時為敵所用,畜生無知,仍這般疾馳快跑,馬越快,離得汪嘯風越加遠了。

     汪嘯風眼看追趕不上,隻有不住呼叫:“表妹,表妹!” 一個高呼“表哥”,一個大叫“表妹”,聲音哀凄,狄雲聽在耳中,甚感不忍,隻想将水笙推下馬來,但想到血刀老祖之言:“來的都是勁敵,非同小可,這女娃兒是人質,别讓她跑了。

    ”放走水笙,血刀老祖定會大怒,此人殘忍無比,殺了自己如宰雞犬,又想如給水笙之父等四個高手追上了,自己定也不免冤枉送命。

    一時猶豫難決,聽得水笙高叫表哥之音已聲嘶力竭,心中一酸:“他二人情深愛重,給人活生生地拆開。

    我跟師妹……嘿,我跟師妹,何嘗不是這樣?可是,可是她對待我,幾時能像水姑娘對她表哥那樣?”想到此處,不由得傷心,心道:“你去吧!”伸手将她推下了馬背。

     血刀老祖雖在前帶路,時時留神後面坐騎上的動靜,忽聽得水笙大叫之聲突停,跟着一聲“啊喲”,掉在地下,還道狄雲斷了一腿,制她不住,當即兜轉馬頭。

     水笙身子落地,輕輕一縱,已然站直,當即發足向汪嘯風奔去。

    兩人此時相距已有五十餘丈,一個自西而東,一個自東而西,越奔越近。

    一個叫:“表哥!”一個叫:“表妹!”都是說不出的歡喜。

    血刀老祖微笑勒馬,竟不理會,稍候片刻,眼見汪嘯風和水笙相距已不過二十餘丈,這才雙腿一夾,一聲呼嘯,向水笙追去。

     狄雲大驚,心中隻叫:“快跑,快跑!”對面幾個幸存的漢子見血刀老祖口銜血刀,縱馬沖來,也齊聲呼叫:“快跑,快跑!” 水笙聽得背後馬蹄之聲越來越近,兩人發力急奔之下,和汪嘯風之間相距也越來越近。

    她奔得胸口幾乎要炸裂了,膝彎發軟,随時都會摔倒,卻仍勉強支撐。

     突然之間,覺得到白馬的呼吸噴到了背心,聽得血刀老祖笑道:“逃得了麼?”水笙伸出雙手,汪嘯風還在兩丈以外,血刀老祖的左手卻已搭上了她肩頭。

     她一聲驚呼,正要哭出聲來,隻聽得一個熟悉而慈愛的聲音叫道:“笙兒别怕,爹來救你了!” 水笙一聽,正是父親到了,心中一喜,精神陡長,腳下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一縱之下,向前躍出丈餘,血刀老祖的手掌本已搭在她肩頭,竟爾為她擺脫。

    汪嘯風向前一湊,兩人左手已拉着左手。

    汪嘯風右手長劍舞出一個劍花,心下暗道:“天可憐見,師父及時趕到,便不怕那淫僧惡魔了。

    ” 血刀老祖嘿嘿冷笑聲中,血刀遞出。

    汪嘯風急揮長劍去格,突見那血刀紅影閃閃,迎風彎轉,竟如一根軟帶一般,順着劍鋒曲了下來,刀頭削向他手指。

    汪嘯風若不放手撤劍,一隻手掌立時便廢了。

    他百忙中迅捷變招,掌心勁力吐出,長劍向敵人飛擲過去。

     血刀老祖左指彈處,将長劍彈向西首飛奔而至的一個老者,右手中血刀更向前伸,直砍汪嘯風面門。

    汪嘯風仰身相避,不得不放開了水笙手掌。

    血刀老祖左手回抄,已将水笙抱起,橫放馬鞍。

    他卻不拉轉馬頭,仍向前直馳,沖向前面中原群豪。

     攔在道中的幾條漢子見他馳馬沖來,齊聲發喊,散在兩旁。

    血刀老祖口發嗬嗬怪聲,砍翻一名漢子,縱馬兜了個圈子,回向狄雲奔去。

     突見左首灰影一閃,長劍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一條冷森森的劍光點向他胸口。

    血刀老祖回刀掠出,當的一聲,刀劍相交,隻震得虎口隐隐作麻,心道:“好強的内力。

    ”便在此時,右首又有一柄長劍遞到,這劍勢道甚奇,劍尖劃成大大小小的一個個圈子,竟看不清他劍招指向何處。

    血刀老祖又是一驚:“太極劍名家到了。

    ” 他勁透右臂,血刀也揮成一個圓圈,刀圈和劍圈一碰,當當當數聲,火花迸濺。

    對方喝道:“好刀法!”向旁飄開,卻是個身穿杏黃道袍的道人。

    血刀老祖叫道:“你劍法也好!”左首那人喝道:“放下我女兒!”劍中夾掌,掌中夾劍,兩股勁力一齊襲到。

     狄雲遠遠望見血刀老祖又将水笙擄到,跟着卻受二人左右夾擊。

    左首那老者白須如銀,相貌俊雅,口口聲聲呼喝“放下我女兒”,自是水笙的父親。

    但見血刀老祖每接他一劍,身子便随着一晃,似是内力有所不如,卻見西邊山道上又有兩人奔來,身形快捷如風,顯然也是極強的高手。

    狄雲心想:“待得那二人趕到,四人合圍,血刀老祖定然不敵,非死即傷。

    我還是及早逃命吧!”轉念又想;“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給那汪嘯風一劍殺了。

    忘恩負義,隻顧汽身,太也荦鄙無恥。

    ”便勒馬相候。

     忽聽得血刀老祖大叫:“你女兒還了你吧!”揚手将水笙淩空抛出,越過水岱頭頂,向狄雲擲了過來。

     這一下誰都大出意料之外,水笙身在半空,尖聲驚呼,旁人也是不約而同地大叫。

     狄雲見水笙向自已飛來,勢道勁急,若不接住,勢須落地受傷,忙張臂抱住。

    這一擲力道本重,幸好狄雲身在馬上,大半力道由馬匹承受了去。

    血刀老祖将水笙擲出之時,已先點了她穴道,是以她隻有聽任擺布,無力反抗,大叫:“小和尚,放開我!” 血刀老祖向水岱疾砍兩刀,又向那老道猛砍兩刀,都是隻攻不守、極其淩厲的招數,叫道:“狄雲乖孩兒,快逃,快逃,不用等我。

    ” 狄雲迷迷惘惘地手足無措,但見汪嘯風和另外數人各挺兵刃,大呼“殺了小淫僧”,快步趕來,而血刀老祖又在連聲催促:“快逃,快逃!”當即力提缰繩,縱馬沖出。

    本來他和血刀老祖縱馬向東,這時慌慌張張,反向西馳去。

     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團團紅影籠罩了全身,笑道:“我要陪你的美貌女兒去,不陪你這糟老頭兒了。

    ”雙腿一夾,胯下坐騎騰空而起,向前躍出。

     水岱救女情急,不願多跟他糾纏,施展“登萍渡水”輕功,身子便如在水上飄行一般,向狄雲疾追。

    可是狄雲胯下所乘,正是水岱當年花了五萬兩銀子購來的大宛良馬,腳程之快,除了血刀老祖所乘的那匹白馬,當世罕有其倫。

    黃馬背上雖乘着兩人,水岱卻仍追趕不上。

    水岱大叫:“停步,停步!”那馬識得他聲音,但背上狄雲正自提缰力推,竟不能停步。

    水岱叫道:“小惡僧,你再不勒馬,老子把你斬成十七八塊!”水笙叫道:“爹爹,爹爹!”水岱心痛如割,叫道:“孩兒别慌!” 頃刻之間,一馬一人追出了裡許,水岱雖輕功了得,但畢竟年紀老了,長力不濟,和黃馬相距越來越遠,忽聽得呼的一響,背後金刃劈風。

    他反手回劍,架開了血刀老祖砍來的一刀,一陣風從身旁掠過,血刀老祖哈哈大笑,騎了白馬追着狄雲去了。

     血刀老祖和狄雲快奔一陣,将追敵遠遠抛離,眼見中原群豪再也追趕不上,血刀老祖生怕跑傷了坐騎,這才招呼狄雲按辔徐行。

    血刀老祖沒口子稱贊狄雲有良心,雖見情勢危急之極,自己催他快走,他卻不肯先逃。

    狄雲隻有苦笑,斜眼看水笙時,見她臉上神色恐懼中混着鄙夷,知她痛恨自己已極,這事反正無從解釋,心道:“你愛怎麼想便怎麼想,要罵我淫憎惡賊,盡管大罵便是。

    ” 血刀老祖道:“喂,小妞兒,你爹爹的武功挺不壞啊!嘿嘿,可是你祖師爺比你爹爹又勝一籌,他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仍攔不住我。

    ”水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并不作聲。

    血刀老祖道:“那使劍的老道是誰?是‘落花流水’中的哪一個?” 水笙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問什麼,總給他個不理不睬。

     血刀老祖笑道:“徒孫兒,女人家最寶貴的是什麼東西?”狄雲吓了一跳,心道:“啊喲,不好!這老和尚要玷污水姑娘的清白?我怎地相救才好?”隻得答道:“我不知道。

    ”血刀老祖道:“女人家最寶貴的,是她的臉蛋。

    這小妞兒不回答我說話,我用刀在她臉上橫劃七刀,豎砍八刀,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橫七豎八’,你說美是不美?”說着唰的一聲,将本已盤在腰間的血刀擎在手中。

     水笙早就拼着一死,沒指望僥幸生還,但想到自己白玉無瑕的臉蛋要給這惡僧劃得橫七豎八,忍不住打個寒噤,轉念又想,他若毀了自己容貌,說不定倒可保得身子清白而死,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血刀老祖将一把彎刀在她臉邊晃來晃去,威吓道:“我問你那老道是誰?你再不答話,我一刀便劃将下來了。

    你答不答話?”水笙怒道:“呸!你快殺了姑娘!”血刀老祖右手一落,紅影閃處,在她臉上割了一刀。

     狄雲“啊”的一聲輕呼,轉過了頭,不忍觀看。

    水笙已自暈去。

    血刀老祖哈哈大笑,催馬前行。

    狄雲忍不住轉頭瞧水笙時,隻見她粉臉無恙,連一條痕印也無,不由得心中一喜,才知血刀老祖刀法之精,實已到了從心所欲、不差毫厘的地步。

    适才這一刀,刀鋒從水笙頰邊一掠而過,隻割下她鬓邊幾縷秀發,肌膚卻絕無損傷。

     水笙悠悠醒轉,眼淚奪眶而出,眼見到狄雲的笑容,更加氣惱,罵道:“你……你……你這幸災樂禍的壞……壞……壞人。

    ”她本想用一句最厲害的話來罵他,但她平素從來不說粗俗的言語,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兇狠惡毒的句子來。

     血刀老祖彎刀一舉,喝道:“你不回答,第二刀又割将下來了。

    ”水笙心想反正一刀已然割了,再割幾刀也是一樣,叫道:“你快殺了我,快殺了我!”血刀老祖獰笑道:“哪有這麼容易?”嗤的一聲輕響,刀鋒又從她頰邊掠過。

     這一次水笙沒失去知覺,但覺頰上微微一涼,卻不感疼痛,又無鮮血流下,才知這老惡僧隻是吓人,原來自己臉頰無損,心頭一喜,忍不住籲了口長氣。

     血刀老祖向狄雲道:“乖徒孫,爺爺這兩刀砍得怎麼樣?”狄雲道:“刀法高極啦,當真了得!”這兩句話确是由衷之言。

    血刀老祖道:“你要不要學?”狄雲心念一動:“我正想不出法子來保全水姑娘的清白,若是我纏住老和尚學武藝,隻要他肯用心教我,沒功夫别起邪念,我就好想法子救人。

    可是那非讨得他歡喜不可。

    ”便道:“你祖師爺這刀上功夫,徒孫兒羨慕得不得了。

    你教得我幾招,日後遇上她表哥之流的小輩,便不會再受他欺侮,也免得折了你師祖爺爺的威風。

    ”他生平極難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