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回 破遁閃靈旗 變滅盈虛森氣象 傳聲談舊迹 循環因果快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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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來勢,分明是旁門中精怪妖邪,不知怎會如此容易服低,見即避退,不便深問,隻含笑點了點頭。

    癞姑也未往下再說。

     衆人又往前飛了千餘裡,見海面上已然冰凍。

    起初冰層不厚,下面寒濤伏流,激蕩有聲,時有碎裂渙散之處。

    漸漸冰層愈厚,四外靜蕩蕩的,悄無聲息。

    寒霧愈濃,混混茫茫,一色白直到天邊,也分不出哪裡是海,哪裡是陸地。

    遁光急駛所發破空之聲,竟震撼得八方遙應。

    不時聽到遠近堅冰斷裂之聲,發為繁響,不絕于耳。

    易靜知道前、左、右三面山嶺雜沓,峰巒林立,因相隔遠,隐于濃霧凍雪之中,看不出來。

    這些山嶺峰巒,連同好些高可參天的危崖峭壁,俱是萬千冰雪凝積,經不起巨聲震動。

    遁光沖破冷雲,向前急駛,其力甚大,稍不留神,飛臨切近,休說撞上非塌倒不可,便這破空之聲和被遁光沖開的雲氣一鼓蕩,也紛紛崩裂,順着冰原滑向海裡,順流而下,鬧得附近北極的海上流冰越多。

    不特來路所見漁船難免受害,并還易使氣候變化,發生風雪酷寒、洪水之災,那聲勢尤為驚人,隻要一處冰崖崩裂,勢必發生極洪大的巨震,稍大一點聲息,都禁不住,何況這類驚天撼地的大震。

    附近峰巒崖壁受不住劇裂震動,也相繼崩裂倒塌。

     于是紛紛相應,往四外蔓延,推廣開去,一峰崩倒,萬山連應,把方圓萬裡以上的地形一齊改變。

    往往經時數月,始漸停歇。

    那無量數的冰塊,有的被前途斷山殘壁阻住,越積越多,重重疊疊,由小而大,仍積成山嶺。

    有的去路地勢低凹,又無阻滞,便順冰面滑向海裡,化為絕大寒流,為害人間了。

    自己前生曾随師母、師父同駕舟來遊,曾聽說過。

    一聽四外冰裂之聲紛起,相隔玄冥界又隻二三千裡之遙,既防贻害,又恐驚動前面妖邪精怪,忙令衆人把遁光升高,在天空凍雲之中緩緩前飛,不令發出巨聲,免生他變。

     當地乃北極中部數千裡最酷寒的一帶,空中密霧濃雲,俱已凍成一層層冰氣,緊緊籠罩大地之上,相距隻數十丈高下,地勢又是越往前去越高。

    衆人橫海飛來,為玩沿途景緻,飛得本就不高,再一直平飛過去,無形中逐漸降低,最後離地才隻十餘丈高下。

     因上面沉雲低垂,大地又靜蕩蕩,不見一人一物,均未想往上升。

    這一飛向高空,天氣固是酷寒,那凍雲冷霧凝成的冰氣,竟是越往上越厚,雖不似真冰一般堅硬,卻也具體而微,浮空欲聚。

    飛行空中,隻聽遁光沖過,排擠激蕩,聲如鳴玉,響成一片,煞是細碎好聽。

    俯視下面,除金蟬一人能透視雲霧,一覽無遺,易靜、癞姑、石生三人各有慧目法眼能夠看出外,餘人多半連地形均難分辨。

    因飛得太高,破空之聲為密雲所阻,遁光所沖激起的雲氣,隻在高空回旋震蕩,傳不到地面,所以飛不遠,那迸裂之聲便自靜止。

     癞姑笑對金蟬道:"你那一雙神目,曾經芝仙靈液沾潤,能透視雲霧,不比我和小和尚,還要運用玄功,凝神注目,能看出一點形迹。

    天氣如此奇冷,我想離玄冥界已無多遠,我們必須在三百裡外降落,步行過去。

    聽說那一帶地形已變,不是昔年平原,中有一道高嶺橫亘冰原之上。

    陷空老祖因近年時有異派妖邪前往,勾結他的徒弟侍者,心中不悅,為禁外人入境,又把禁制分作上下兩層。

    嶺上時有怪光隐現,老遠便可看見。

     離界五百裡還有一座高峰,全北極山地都是極厚冰雪,獨此一峰,通體皆石,不着寸冰。

     峰下便是火眼,與界那面元磁真氣發源的磁穴相對。

    前途雲霧越密,這了望之責,索性交你一人。

    你把雲路偏東,留神觀察,如見前面雲霧中現出一座筆直的孤峰,青煙一縷縷搖曳其上,便是此峰,可速當先往峰腳降落。

    我和易師姊自會率衆同下。

    索性多受點累,大家多走點路,由那裡步行過去好了。

    我現用掌教師尊靈符仙法,隐秘傳聲相告。

     除易師姊外,别人均聽不出。

    好些原因,事完回去再為詳言,你隻依言行事,不要回答。

     如照我的估計,就被人識破行藏,也必以為我們都過不去,不放在心上,就容易飛越了。

    "金蟬聞言,料有深意,把頭一點,依言注視前面不提。

     英瓊與易靜、癞姑相隔最近,見她手縮袖中,嘴唇亂動,似向金蟬說話,卻無聲音。

     方要詢問,吃易靜搖手示意止住,沒有說出。

    癞姑又用傳聲之法,分别告知衆人:"少時隻要一降落地面,一直前行,不可任性發問,能一語不說最好。

    "易靜見狀,料知事關機密,癞姑對于此行,必有成竹在胸,隻不知以前怎不向衆人說起,到時才行囑咐。

     疑她推尊自己,不肯僭先,又覺不似。

    因為以前到幻波池第二日,三人便有誓約,一同虔修,患難成敗與共,同參正果。

    以後遇事,誰能勝任,誰便上前,餘下二人為輔,同心同德,決不容有絲毫意氣之見,無所用其避忌謙讓。

    真有上策佳謀,盡可明言,銳身作主當先。

    适才還拿話點她,何以如此拘泥,臨機方始出頭分派?心中好生不解。

    這一段路飛得慢些,約有半日,才行飛近。

    時值北極的初夏明季,沒有黑夜。

    雖然天氣陰寒,隻正午時略見一點陽光,終日都是暗雲低迷,氣象愁慘荒涼,但有冰雪之光反映,近地一帶仍是明光耀眼。

    在天空中飛行,因有重霧密雲,反倒昏暗非常。

    外人經此,直是伸手不能辨指。

    憑金蟬一雙神目,也隻看出二三百裡遠近。

    餘人便是兩三個道行高的,運用慧目法眼注視,也隻百裡以内能夠透視,再遠便已看不見。

    估量将到,愈發留神,各聽癞姑叮囑,一言不發,一味啞飛。

     金蟬獨自當先,正飛之間,發現前面果有一座孤峰,撐空天柱般拔地而起。

    峰頂仿佛中凹,内有一縷青煙袅袅上升,隻有尺許粗細。

    當頂四外的雲霧,竟被沖開一個比峰還大數倍的雲洞,少說也有四五十裡方圓。

    知已到了地頭,忙打手勢告知後面諸人。

    易靜、癞姑立把遁光又放慢了一倍,約有半個時辰,到達峰前隻有數十裡路,金蟬便向下斜飛,往峰腳落去。

    衆人随在後面,一同降落。

    才出雲層,便見下面現出一片奇景。

    原來北極全地面都是冰雪壓滿,而環着峰腳一圈,獨有石土地面,峰形圓直如筆。

    下有火源,終古冰雪不凝。

    可是四外俱是冰原,經此一來,地勢自然凹下了千百丈。

    站在冰原俯視峰下,宛如一個百餘裡方圓的深井,當中立着一根天柱。

    别處冰原多有積雪,這一圈俱是堅冰,看去水晶也似,又滑又高,光鑒毛發。

    頭上雲霧,又被峰頂青煙沖開,現出數十裡方圓的天色。

    碧空澄澈,不着纖雲。

    與下面冰井正對,圓得和人工修成的一般。

     易靜前次,原自海底通行,歸途為廣經曆,雖随一真大師由玄冥界邊上飛過,因是陷空老祖所說路徑,又要往北海去乘碧沉舟與父母會合回島,見玄冥界上空暗若長夜,過界以後,便是冰雪兼天,雲霧比起今日還密得多。

    覺着來路奇景已然遍曆,過界以後便是一片荒寒,無甚意思,便和師父說抄近趕回,不曾經此。

    到了碧沉舟中,才聽師父說起界這邊還有神峰火眼之異。

    初以為尋常看慣的火山一類,想不到有此奇景。

    見下面環峰一圈,雖有百裡方圓,花樹泉石頗多,景物愈發靈異。

    但是四外冰壁環繞,上下相去十丈,必定無路可通。

    見衆欲下觀賞奇景,方欲阻止,癞姑把手一招,已縱遁光領頭下降。

    心想:"奇景難得,也不争此片刻耽延,見識一回也好。

    "便随衆人一同降落。

     到地一看,那峰不特拔地參天,形勢奇偉,而且自腰以下直到地上,竟是綠油油布滿苔藓,蒼潤欲流,與上半石色如玉,寸草不生,迥乎不同。

    最奇的是,環峰一條溪澗,承着冰壁上面飛堕來的冰水,宛如一圈千丈晶牆,倒挂着無數大小玉龍,雪灑珠飛,雷轟電舞,如聞鈎天廣樂,備極視聽之奇。

    溪水約可平岸,及往水中一看,碧波湛湛,深竟莫測,數百道飛瀑由冰壁中腰離地數百丈處,齊注溪中。

    水勢如此浩大,卻未見有溢出之處。

    溪岸上面,地勢平衍,與峰相隔約有十餘裡,芳草如茵,碧綠塗染。

    到處疏林掩映,樹身修直,亭亭矗列于平原荒草之上。

    最高者竟有百丈高下,粗卻隻有兩抱,幹黑如鐵,叩上去作金石聲。

    下半筆直,離地數十丈,方有枝桠伸出,一層層寶塔也似往上堆去,枝上滿綴繁花。

    因樹高大,枝柯稠密,每株開花不下萬數,隻有紅、白二色,其形如梅,每朵大約尺許。

    樹葉顔色翠紅,大可徑丈,也和梅葉相似,寥寥二三十片,生在樹梢當中主枝之上,四下分披,宛如一片碧雲罩着百丈紅霞,千尺香雪,株株如是。

     下面行列甚稀,上面花繁枝密。

    幾乎株株相接,連成一片錦雲,花光豔發,鮮明照眼。

     似此奇花,便凝碧仙府也未生有一株,端的平生初見。

     衆人方在觀賞驚奇,默契無言,癞姑往兩側略一端詳,便打手勢招呼衆人,往前面飛去。

    晃眼飛達峰後,忽見離地丈許峰麓上面,有一石洞,兩扇石門緊閉,甚是齊整,癞姑令衆停住,自和易靜飛身上去,用手指朝洞門上輕輕彈了兩下,又在門上畫了兩畫。

     待不一會,便聽内裡有人拖着鎖鍊行走之聲。

    跟着便聽厲聲發話道:"老東西,又來擾我清修作甚?"說罷,洞門開處,内裡走出一個身材短小,相貌醜惡,頭大如鬥,胡須虬結,手持鸠杖,行路遲緩的老怪人,一見洞外來了兩個女子,似甚驚訝。

    面色剛剛一變,倏地暴怒,一擺手中鸠杖,便要打下,杖頭上立有朵朵銀花,自鸠口中飛出。

    一面并還口喝問,方說得一個"你"字,癞姑早有準備,不等杖下發話,手早揚起,手掌上現出一粒豆大烏光。

    那老怪人立即住口,改倨為恭,并忙收鸠杖,面帶驚喜之色,肅客入内。

    二人剛剛走進,門便關閉。

    易靜見這怪人腳上拖着一條鐵鎖鍊,似極沉重。

    洞中甚是高大,共分裡外兩層。

    外層是一廣庭,約有兩三畝方圓。

    内層石室兩間,一大一小,老怪人住在小間以内。

    同到裡面坐下,向二人問道:"二位道友,可是受我好友黃風道長之托而來麼?"癞姑也不回答,先隻告訴易靜,這裡不怕被對頭聽去,可以随便說話了。

    接着便對易靜談起這位怪老人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