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回 隔室慶重圓 悲喜各殊遺憾在 深宵逢狹路 仇冤難解忒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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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疑,好來上套。

    等我疑念已深,再把舊鞋之事發作,我又鬼蒙了心,為愛之過深,遂操之太切。

    隻顧發怒,全沒想到鴻弟所居,是我過去的書房,連他峰上舊居,均我夫妻親手布置。

    來時身無長物,衣被均屬新置,幾曾見那口箱子,到底先存何處,有無轉手,何人送還,打開也未?如真是個私情表記,怎敢放在開箱即見的明顯入目之處,取時也不留意?被我發現,他還如未覺,還在房中相助牽紙磨墨?還有你既然索他的窗課,開時勢必目注箱内,才是常理。

    你和元賊都把眼看别處,到手又隻匆匆一看,便即放下。

    你已知他作那禽獸之事,還執意要看他的窗課則甚?在在均是疑窦。

    可恨我身同鬼迷,均未思索考查,反幸你二人沒有覺察此事,勉強代寫完春聯。

    等你二人功成歸去,便去房中,與霜妹拼命。

    可憐她姊弟做夢也不知道有狗男女日夕伺側陷害。

    平日人又愛好高,隻為回來時一念之差,誤中奸計,不和村人招呼,便把鴻弟帶來,恐外姓人入村,違了村規,不能收容,假說同宗骨肉。

    事後怕我埋怨,又未明說,日久不好意思改口,我問時又一次比一次負氣。

    她雖如此,萬想不到我會上了人家圈套,以為夫妻恩愛,似此小事,不肯輸口。

    這一倔強,緻我疑念更深,正在怒火頭上,适逢鴻弟進來,她更不合救護情切,隻顧防我毒手傷害,卻忘了增加自己不利。

    這固是她有此仙緣,才有這場幾乎身死名辱的無妄之災,否則豈不被你們這三個狼心狗肺的狗男女害得冤沉海底?" "她失蹤之日,我原算計必有遺言遺書。

    又因平日二娘為人忠厚善良,過于信任,不知她受了你的挾制。

    照我所說,哪一樣都是你們破綻,我竟該死,糊塗已極,遲至二娘死的那天起,才行逐漸省悟。

    照你三人這等行為,本應會集村人,當衆審訊,明正其罪,一一用酷刑處死,始足蔽辜。

    我因霜妹再三告誡珍兒,令轉告我,說你三人害之适以福之,不有當初,哪有今日。

    況你三人,一個身為鬼戮,中途暴斃;一個也終于不膺顯戮,必受冥誅;你系主謀,遭報更重,不特害人未成,反倒成全了人家,尤其是誤殺親夫,躬被弑夫之惡。

    當你所害對頭成仙歸來,夫妻子女完聚之日,正是你離鸾寡鹄,奸謀敗露之日。

    你又平素好強,從未受人褒貶,輕為人下,一旦内疚神明,外慚清議,日受良心責備,冤魂牽纏,人間大惡至慘,集于一身。

    兩兩相形,情何以堪?這等使你自作自受,長年消受人間生不如死的苦痛,不報之報,豈不比報還強?" "我又念在文和表哥是忠厚好人,至情所鐘,卻娶了你這樣一個奸惡之婦,方在盛年,竟遭橫死;姑母又門衰祚薄,崔、黃兩家,隻有瑤仙一女。

    我如将你正了村規,瑤仙必難在此立足。

    她小小年紀出山,前途何堪設想?因此留你一命,自受活罪。

    我不往祠堂憑諸長老向你理論,你還敢大言不慚。

    休說人證齊全,你賴不掉;單把文和開棺驗屍,治你弑夫之罪,試問還有路無有?趁早回去,從此休來見我,安安分分,靜候冤魂索命,以待冥誅,免得把你女兒也帶累得同遭慘報。

    那魏氏賤婦,我原也饒她不得,因遵霜妹之語,又念她那兩子尚屬美質,覆巢之下,難得完卵,為存二房宗嗣,她又沒親手殺人,受害者業已獲福,天理雖所難容,我這裡卻從未減。

    你隻告訴她,莫再見我好了。

    話已說完,從此情斷義絕。

    我命珍兒們手下留情,不來傷你,急速去吧。

    " 蕭逸蓄憤太深,悔恨切骨,這一席話,說得絲毫不留餘地。

    說到中間,雖見畹秋面容慘變,體戰身搖,仍一口氣把話說完。

    畹秋自持機智,敢于隐惡。

    當晚原因守墓仆人見村主突去突來,言語失次,又聽他思妻成病,以為兩家至戚至好,連夜前往報信讨好。

    畹秋心中有病,老大不安,趕來探看。

    行至中途,忽想起天光過子,已交新正元日,喪服未除,怎好到人家去?正要回轉,恰好歐陽霜為奉師命,在村中訪查一事,見畹秋雪中急行,故意老遠按落劍光,步行上前相見。

    歐陽霜被仙人救去一節,連蕭逸都是疑信參半,畹秋自更不知就裡。

    但因歐陽霜死後,村人曾遍搜全村,連全村數十裡周圍深山窮谷之中,無一處不搜索到,直到雪晴多日,并未發現屍首和半點痕迹。

    那幾日雪勢雖大,歐陽姊弟俱有一身好武功,難保不在臨死以前借命,想起兄弟出走未久,或者沒有走遠,忽然變計,回到廚房内取些吃食,連夜追蹤歐陽鴻逃出山去。

    姊弟二人途中巧遇,一同逃往他鄉,等到子女長大,再行回村報複前仇。

    村人盡管窮搜,一則村外山深險僻,未必能真搜索到,沒有遺漏之處。

    二則二人成心逃亡,若被人在一處尋回,豈不更為自己坐實了奸情?即使遇上,也是望影而逃,見人先躲,如何能尋得到?心總料她尚在人間,沒有葬身雪裡。

    複令蕭元夫妻又借采辦為名,順便前往她的故鄉,加細查訪,雖然她姊弟二人依然一個未歸,毫無音信,始終疑念未釋。

    隻恨出事那晚,略微疏忽,隻顧叮囑雷二娘,詐出遺書,料她此去必死,防被看出生變,沒有暗地跟蹤探看。

    後來幾次想要向二娘盤問底細:歐陽霜走前除托孤外,可有甚别的言語舉動?帶甚東西在身上無有?走的那晚,可曾索要食物?廚房内又曾少甚麼吃食?誰知雷二娘當時雖受了挾制,面上常帶着後悔神氣,不容發問,見面至多假意寒暄兩句,即行避去,後來更是避若蛇蠍,至死未得盤問,心裡老是一塊病,一見歐陽霜跑來,便知平日所料一點不差,并沒疑她鬼魂出現。

    忙把心神鎮靜,不等開口,故作失驚,問道:"霜妹,你這些年到哪裡去了?你真狠心,沒的把我們幾個人想死。

    可曾見過蕭表哥麼?" 歐陽霜畢竟心直計快,雖然安心要戲弄她一翻,一聽提到蕭逸,不由觸動舊恨,忿然作色道:"我自回來看我那三個苦命兒女,可曾被一些狗男女謀害死,見這狠心狠腸的薄幸人則甚?不遇見你,我已走去,他是今生今世休想和我對面的了。

    "畹秋聽她不肯再和丈夫見面,正中心意,念頭一轉,又生詭計,假裝笑勸道:"想當初也是表哥一時多疑誤會,霜妹走後,他先向我說起許多不中聽的話。

    隻我一人信得過你,知道決無此理,再三替你辯白。

     偏生你和令弟又忒心急,這等關系一生名節的大事,就是負氣,也該弄清白了再說;不該夫妻略一口解,立即先後出走。

    我又是不知一點信息,等到得信,已無法挽救了。

    這一走,更添了表哥的疑念。

    但經我再三分說,如今疑雖未釋,他夫妻感情仍還是重的,平日談起來,還是真想念你呢!不是我說,彼時教鴻弟走,已是大錯;自己再跟着一走,更鬧得有口難分。

    真是糊塗冒失已極。

    我和你至親姊妹,情逾骨肉,無話不說,你現在何處安身?鴻弟可在一處?表哥既不肯見,又作何打算呢?難道自己丈夫,還想報仇雪憤麼?" 歐陽霜聽出她還要乘機離間,依然行所無事,分明自恃陰謀周密,把人視若木偶,可以任意擺布,由不得氣往上撞,再也忍耐不任,把起初想下許多明知故潔的話全數忘掉,劈口答道:"我那對頭處心積慮,千方百計要害死我不算,還要玷辱我的名節,性命都是白撿的,能有今日,更是因禍得福,出于天佑了。

    幾個狗男女害人不成,反倒福人,并且已經各有報應,照樣身被惡名,早晚誰也難逃人誅鬼戮,也不屑污我寶劍。

    那薄幸人本是受了奸人愚弄,這些年來身心交瘁,悲悔交集,我又終身不再與他相見,也夠他受的了,我何犯着要報複誰來?常言道:'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自恃奸巧,害人終于害己。

    今日見你,不過多謝你用盡心機,成全了我,遞個招呼,奉勸幾句,并讨還我一件東西罷了。

    " 畹秋哪知歐陽霜厲害,今非昔比。

    聽她豬男狗女不住亂罵,所說的話又句句刺耳刺心,實也忍耐不住。

    猛想起昔日所留遺書,雖未明說出自己,卻說那繡鞋是魏氏拿去投入江中,如何會在兄弟箱中發現?仇人羅網周密,教蕭逸等他死後,連日夜半,往蕭元夫妻窗下偷聽,必能聽出破綻。

    又說主謀害她的,是當年想嫁蕭逸之人,多年來匿怨相交,自己不察,中了暗算等語。

    當時還笑她人已死了,還不明說主謀人的姓名,打這啞謎則甚?可是看她信中之意,分明已料定自己害她。

    因為蕭逸剛愎自恃,受惑已深,口說無用,才拼卻一死,堅其信心。

    今既生還回來,想必不假。

    難得雪夜無人,正好出其不意,将她打死,拖往後崖隐僻之處,再喚女兒相助,缒向村外,永除後患。

    想到這裡,耳聽歐陽霜口風逐漸露骨,益發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念在姊妹情分,為你設想,你怎不知好歹? 我拿過你甚麼東西?誰是狗男女?"随說,暗将潛力運足,裝作質問,身往前湊。

    歐陽霜也不理她,冷笑答道:"我讨還的,便是那狗男女強迫雷二娘騙去的那一封信。

    這個狗男女便是那寡廉鮮恥,奪夫不成,暗用毒計,主謀害人,生就一副狼心狗肺的賤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