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關燈
苗若蘭道:&ldquo我爹爹若知你活在世上,就是抛盡一切,也要領你去撫養。

    那麼咱們早就可以相見啦。

    &rdquo胡斐道:&ldquo我若住在你家裡,隻怕你會厭憎我。

    &rdquo 苗若蘭急道:&ldquo不!不!那怎麼會?我一定會待你很好很好,就當你是我親哥哥一般。

    &rdquo胡斐怦怦心跳,問道:&ldquo現在相逢還不遲麼?&rdquo苗若蘭不答,過了良久,輕輕說道:&ldquo不遲。

    &rdquo 又過片刻,說道:&ldquo我很歡喜。

    &rdquo 古人男女風懷戀慕,隻憑一言片語,便傳傾心之意。

     胡斐聽了此言,心中狂喜,說道:&ldquo胡斐終生不敢有負。

    &rdquo 苗若蘭道:&ldquo我一定學你媽媽,不學我媽。

    &rdquo她這兩句話說得天真,可是語意之中,充滿了決心,那是把自己一生的命運,全盤交托給了他,不管是好是壞,不管将來是禍是福,總之是與他共同擔當。

     兩人雙手相握,不再說話,似乎這小小山洞就是整個世界,登忘身外天地。

     過了良久,苗若蘭才道:&ldquo咱們去找到我爹,一起走吧,别理杜莊主他們啦。

    &rdquo胡斐道:&ldquo好的。

    &rdquo可是他一生之中,從未有如此刻之樂,實是不願離開山洞。

    苗若蘭也有此心,覺得不如說些閑話,多留一刻好一刻,于是問道:&ldquo杜莊主既是你長親,何以你要跟他為難?&rdquo 胡斐恨恨的道:&ldquo這件事說來當真氣人。

    我媽臨終之時,拜懇你爹照看,養我成人。

    我媽在我襁褓中放了一包遺物,一通遺書,其中記明我的生日時辰,我胡家的籍貫、祖宗姓名,以及世上的親戚。

    後來變生不測,平四叔抱了我逃走。

    他以為你父有害我之意,見到遺書中有杜莊主的姓名,便抱了我前去投奔。

    哪知杜莊主起心不良,想得我爹的武學秘本。

    他又隐約猜到我爹媽知道藏寶秘密,竟來搜查我媽給我的遺物。

     平四叔情知不妙,抱着我連夜逃下雪峰。

    我爹的武學秘本是帶走了,但我媽給我的一包遺物,卻失落在莊上。

    這次我跟他約會,是要問他為什麼欺侮我一個幼年孤兒,又要向他要回我媽所遺的物事。

    &rdquo 苗若蘭道:&ldquo杜莊主對人溫和謙善,甚是好客,想不到待你竟這麼壞。

    &rdquo胡斐道:&ldquo這人假仁假義,單是他陰謀害你爹爹,就可想見其餘&hellip&hellip&rdquo随即語氣轉柔,說道:&ldquo不過現在我也不惱他了。

    若不是他,我又怎能跟你相逢?&rdquo 正說到此處,忽聽洞外傳來一陣兵刃相交之聲,隐隐夾雜着呼喝叱罵。

    隻是聲音極沉極悶,胡斐依稀分辨得出,苗若蘭卻還道是風動松柏,雪落山巅。

     胡斐道:&ldquo這聲音來自地底,那可奇了。

    你留在這裡,我瞧瞧去。

    &rdquo說着站起身來。

    苗若蘭道:&ldquo不,我跟你去。

    &rdquo胡斐也不願留她一人孤身在此,說道:&ldquo好。

    &rdquo攜着她手,出洞尋聲而去。

     兩人在雪地上緩緩走出數十丈。

    這天是三月十五,月亮正圓,銀色的月光映着銀色的雪光,再與苗若蘭皎潔無瑕的肌膚一映,當真是人間仙境,此夕何夕?這時胡斐早已除下自己長袍,披在苗若蘭身上。

    月光下四目交投,于身外之事,竟是全不萦懷。

     兩人心中柔和,古人詠歎深情蜜意的詩句,忽地一句句似脫口而出。

    胡斐不自禁低聲說道:&ldquo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rdquo 苗若蘭仰起頭來,望着他的眼睛,輕輕的道:&ldquo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rdquo這是《詩經》中一對夫婦的對答之詞,情意綿綿,溫馨無限。

    突然之間,地底呼聲轉劇,兩人當即止步,側耳傾聽。

     胡斐一辨聲音,說道:&ldquo他們找到了寶藏所在,正在地下厮殺争奪。

    &rdquo他從父親遺書之中得知寶藏地點,曾進入數次,取出父母當年封存的文字,又取了田歸農之父的黃金小筆。

    這日早晨他用小筆投射田青文,就是示警之意。

    他雖知寶藏所在,但體念父母遺志,不肯發掘。

    這時辨聲知向,料定寶樹等必是見财眼紅,正在互相争奪。

     胡斐所料絲毫不錯,那地底山洞之中,天龍門、飲馬川山寨、平通镖局諸路人馬,為了争奪寶物,正自殺成一團。

    寶樹袖手旁觀,隻是冷笑,心想且讓你們打個三敗俱傷,老僧再慢慢一個個的收拾。

     周雲陽與熊元獻又是扭在一起,在地下滾來滾去。

    兩人突然間滾到了火堆之旁。

    初時互欲将對方壓在火上,哪知幾個打滾,險險将火頭壓熄,寶樹罵道:&ldquo壓滅了火,大夥兒都凍死麼?&rdquo伸出右腳,抄到周雲陽身底一挑,兩個人一齊飛了起來,騰的一聲,落在地下。

     寶樹嘿嘿一笑,彎腰拿起幾根粗柴,添入火堆。

    正要挺直身子,忽見火光突突跳跳,在對面冰壁上映出兩個人影,人影也在微微跳動。

    寶樹吃了一驚,轉過身來,見山洞口并肩站着二人。

    一個臉帶嬌羞,乃是苗若蘭,另一個虬髯戟張、眼露殺氣,卻是胡斐。

     寶樹&ldquo啊&rdquo的一聲,右手一揚,一串鐵念珠激飛而出。

    念珠初擲出似是一串,其實串着鐵珠的絲線早被他捏斷,數十顆鐵珠忽然上下左右,分打胡苗二人的要害。

    這是他苦練十餘年的絕技,恃以保身救命,臨敵之時從未用過,此時陡逢大敵,事勢緊迫,立施殺手。

     胡斐一聲冷笑,踏上一步,擋在苗若蘭身前。

    寶樹見他并無特異功夫擋避,心下大喜,暗道:&ldquo原來你裝模作樣,功夫也不過爾爾,這番可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了。

    &rdquo正自得意,但見胡斐雙手衣袖倏地揮出,已将數十顆來勢奇急的鐵念珠盡行卷住,衣袖振處,嗒嗒急響,如落冰雹,鐵念珠都飛向冰壁,隻打得碎冰四濺。

     寶樹一見之下,不由得心膽俱裂,急忙倒躍,退在曹雲奇身後,生怕胡斐跟着上前,大叫一聲:&ldquo不好了!&rdquo雙手抓住曹雲奇背心,提起他一個魁偉長大的身子,就往火堆中擲将過去。

    他本意将火堆壓滅,好教胡斐瞧不見自己,哪知道火堆剛得他添了幹柴,燒得正旺。

    曹雲奇跌在火中,衣服着火,洞中更是明亮。

     胡斐見寶樹一上來就向自己和苗若蘭猛施毒手,想起平阿四适才所言,這和尚卑鄙貪财,害了自己父母性命,心中怒火大熾,立時也如那火堆一般燒了起來,一彎腰抄起了一把珠寶,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不住彈動。

     但見珍珠、珊瑚、碧玉、瑪瑙、翡翠、寶石、貓兒眼、祖母綠、各種各樣的珍物,如雨點般往寶樹身上飛去。

    每一塊寶物射到,都打得他劇痛難當。

    寶樹縱高竄低,竭力閃避,但胡斐手指彈出,珍寶飛到,準頭竟是不偏半點,洞中人數不少,這些珠寶卻始終不碰到别人身上。

     劉元鶴、陶百歲等見此情景,個個貼身冰壁,一動也不敢動。

    寶樹初時還東西奔躍,後來足踝上連中了兩塊碧玉,竟自倒地,再也站不起來,高聲号叫,在地下滾來滾去。

    他先前隻愁珍寶不多,此時卻但願珍寶越少越好。

     胡斐越彈手勁越重,有意避開寶樹的要害,要讓他多吃些苦頭。

    衆人縮在洞角,凝神觀看,個個吓得心驚肉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苗若蘭聽寶樹叫得凄慘,心中不忍,低聲道:&ldquo這人确是很壞,但也夠他受的了。

    饒了他吧!&rdquo胡斐生平除惡務盡,何況這人正是殺父害母的大仇人,但一聽苗若蘭之言,突然覺得自己正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