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睡的魔王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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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了!是奇迹嗎?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嗎?不,醫生早就說過,他的腦袋受到了猛烈的撞擊,也許很快醒來也許永遠都無法睜開眼睛。

    然而現在…… “你愣着幹嘛?快說句話!剛才的事情要怎麼辦?你居然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吻了我。

    ”泯文支撐起身子坐起來,明亮的眼睛裡寫滿了壞壞的東西。

    他揚着下巴看我,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泯文?” “快說!要怎麼辦?”他繼續發難。

     我呆住了。

    眼前的人真的是我認識的柯泯文嗎?真的是他嗎?那個小時候帶我去蕩秋千,一直把我推向離星空最近的地方的人;那個牽着我的手在花叢中一路奔跑幫我擦掉嘴邊橙汁的人;那個和我一起吃蛋糕附耳給我講故事的人……真的是他嗎?為什麼那桀骜不遜的眼神會如此的陌生?為什麼那冷漠的話語如此讓人傷心?為什麼他醒過來了卻成了另外一個人? “醫……醫生!”等我回過神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大喊了起來。

     一大群人擠進病房,狹小的空間頓時像個實驗室。

    泯文被按在床上,不時冒出幾句不耐煩的話:“我已經沒事了,你們還唠叨個什麼勁?别碰我!我真的沒事了!”窗外的雨漸漸小了起來,天也越發的放晴。

    手機振動,我顫抖着手去接。

     “詠兒,你說的是真的?!”電話那頭是老爸焦躁不安的聲音。

     我透過縫隙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泯文,剛好他也側頭看向這邊。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裡滿是挑釁。

    我的心一陣疼痛。

     “是,他真的醒過來了。

    ” “我和你媽媽現在就過去,你在那等着。

    ” 電話挂斷,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仿佛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隻我一直緊緊抓住不放的手。

    那隻手溫暖并且白皙。

    他曾經離我那麼近,咫尺之間就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可他卻突然用力推了一下,我頓時失去了重心應聲倒地。

    冰冷的感覺直攻心底,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撕痛、鈍痛、透骨的痛,我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死掉。

     “嗯,算是個奇迹吧。

    ”最後泯文的主治醫生走到我跟前問,“他是怎麼醒過來的?” 我搖頭。

    好像這個問題應該他來給我答案吧? 醫生扶了扶微微傾斜的無邊眼鏡重新解釋:“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有些激動。

    我的意思是說,病人醒過來之前有沒有什麼預兆?” “沒有。

    毫無預兆。

    ” “明白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隻是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最好能調養一段時間再出院。

    ” “他可以出院了?” “當年車禍造成的外傷早就痊愈了,所以如果恢複得好應該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主治醫生回頭擺手示意護士可以離開了。

     病房内再次恢複了平靜。

    潔白的牆面、潔白的地闆、潔白的床單,在一片潔白中我卻絲毫感覺不出兒時的那些如水的記憶。

    泯文閉起眼睛躺在那兒,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也許是剛才掙紮過的原因。

    是啊,每天靠注射營針養生活了八年的人是不可能有多餘的力氣的。

     “你想吃點什麼?” “給我錢。

    ”他睜開眼睛,裡面有金屬般的顔色。

    在似笑非笑中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一絲寒冷。

     我坐在床邊定睛看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你現在不能動,需要休息。

    ” “我什麼都不想吃。

    你剛才不是吻了我麼,那就給我錢。

    ”泯文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來。

     “你到底是不是柯泯文?”我驚呆了。

    那個喜歡露出溫柔笑容有着清澈眸子的可愛男孩到哪去了?為什麼他睜開眼睛之後搖身一變竟成了惡魔? “你說呢?”還是那種欠扁的眼神。

     “柯泯文!” “你隻會哇哇亂叫像個聒噪的長舌婦嗎?” “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歐陽詠兒,你小時候的好朋友!你是不是躺太久腦袋壞掉了?以前的記憶全都沒有了嗎?你給我好好想清楚再開口說話!”我快要被眼前的家夥氣瘋了。

    他怎麼能一直用那種充滿不屑的眼神看我?怎麼能用那種傲慢不羁的語氣和我說話?以前的柯泯文不是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是! “歐陽詠兒?你爸爸是歐陽城吧?” “泯……泯文?!!你真的醒過來了?” 就在這時老爸和老媽的身影一起出現在病房門口,從老爸顫抖的聲音裡我就能感覺出來他有多麼的激動。

    這八年來他一直替死去的好朋友照顧着沒有親人的兒子,他簡直把泯文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泯文不要開口,因為不管他說什麼,在下一刻老爸都會大失所望的。

    在所有人的眼中,柯泯文始終是八年前那個溫柔善良的小男孩,如果以前的他是天使,那麼現在蘇醒的人絕對是個魔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泯文轉了個身背對我們,“我累了。

    不相幹的人就都出去吧,不要打攪我休息。

    ” “泯文?”兩雙驚愕的眼睛全部望向我。

     我擺手。

    誰能解釋今天發生的一切?窗外的雨終于停了下來,天空開始明媚。

    初晴的大地像是被洗刷過一樣,到處是濕漉漉的。

    車子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駛,兩邊的景物交錯而過。

    難道今天不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嗎?難道我不該高興一下或者好好慶祝嗎?為什麼車内的氣氛竟然如此沉重?一個人在一夜之間失去親人、失去家庭、失去财産,甚至差點失去整個世界,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八年,現在他睜開了眼睛,我們還能過多地要求什麼呢? 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家終于迎來了這位新成員。

     泯文在房間裡繞了一周,然後“啧啧”從嘴巴裡發出聲音。

    最後一屁股坐在床上問道:“這是你幫我布置的?” “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如果我沒記錯,這些都是你小時候喜歡的顔色。

    ” “淡藍色?”他好像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我點點頭:“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穿着一件淡藍色的襯衣,還打着領結呢。

    小頭兒梳得和漢奸似的,手裡拿着個水晶杯,裡面的飲料居然也是藍色的。

    ” “那不是我。

    ” 我愣了:“怎麼不是?” “那個柯泯文早就死了。

    ”他擺成“大”字倒在床上,突然閉起眼睛不再講話。

     “别胡說了。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會幫你盡快熟悉這個世界的,不用擔心。

    ”面對陌生的一切他的心裡是不是充滿了恐懼?就像一個背起全部行囊遠行的人,站在另外一個城市的斑馬線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那種彷徨和無助的感覺會漸漸吞噬掉整顆孤獨的心。

    望着泯文白皙的臉,我突然心疼起來。

     “喂。

    ” “還需要什麼?” “你喜歡柯泯文吧?” 我的手指不聽使喚地抓緊了裙擺。

    我讨厭這種漫不經心的語氣!更讨厭他問這句話時事不關己的态度。

    柯泯文——這三個字像鐵錘一樣狠狠撞擊着我。

     “無聊。

    ”最後我鼓足勇氣說出這兩個字轉身離開房間。

    誰知道背後卻傳來泯文肆無忌憚的笑聲。

    那笑聲爽朗而陌生,萦繞在整個房間裡。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曾聽過,又好像第一次聽到。

     小時候我總是受傷。

    老爸老媽一度認為生了女兒應該寬心一些,但沒想到我比男孩子還要調皮。

    我喜歡闖禍,喜歡爬上爬下,喜歡擡頭着着高高的圍牆發呆。

    後來泯文告訴我女孩子應該多穿裙子,于是那天他叫司機周叔叔帶我們去商場買了很多很多的裙子。

    我喜歡泯文的眼睛、手指和皮膚,覺得這些是女孩子都比不了的。

    後來我盯着床上的裙子發呆。

    幾秒鐘之後壞壞地笑了:“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