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後橘逸勢

關燈
成密密遮擋陽光照射的屏障,即便到了仲春時令,身處其中,也依然覺得陣陣寒涼。

    四季無分的針葉松包圍住整座宅邸,從外面望去,總給人蕭瑟寒冷陰凄的觀感。

     “鬼宅?” 懶散地斜靠在廊前,覺得頗有些好笑的青年放下手中的書,用詢問的眼神望向自己惟一的家臣。

     “是啊!”還很年輕的仆人一臉義憤地握緊雙拳,“不知道是誰在胡亂傳言喔!讓我找到的話,一定給他一拳!” 然後再被人家打到哭着回家嗎?望着一臉認真的年輕人,橘逸勢不樂觀地想着。

     “那麼,都流傳了些什麼呢?” “說我們這裡陰風陣陣鬼氣森森荒草沒徑人狐難分!”可惡!他明明都有拔草的說!屋子裡也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哪有荒草沒徑!這種流言分明是在污蔑他清光的勞動成果。

     “這不是事實嗎?”橘逸勢不解地皺皺眉,真不知道清光為什麼會為這種事情生氣。

    家裡本來就是冷森森的啊,因為院子裡有池塘嘛。

    說是陰風陣陣也不能算是造謠吧。

    而且他也親眼目睹過有黃鼠狼鑽進鑽出的啊。

     “大人!”嗚——清光的感情受到傷害了,“還有更難聽的哪!說‘偶爾在有月亮的晚上,會看到一個像狐仙般美麗的男人出入!’你知道這是在說誰嗎?”可惡哦!哪個無聊到編派别人還寫得像是白話小說啊。

     “像狐仙般美麗的男人啊……”橘逸勢停頓了一下,然後充滿安慰地對他笑了笑,“清光,雖然别人這樣誇獎你,但你還是要記住保持謙虛哦。

    ” “啊啊——大人!那是在說你啦!”不要故意氣他好不好?他這麼英武帥氣玉樹臨風,哪裡像狐仙啊! “既然贊美的人是我,那你就更不用生氣了啊。

    ”橘逸勢費解地看着他,“原來差十歲真的是有代溝,我們天天生活在一起,對于你,我還是這麼地難以了解。

    ” “呃……”清光氣得打了個嗝。

     “原來你已經吃過晚飯了,怪不得不着急,但是我還餓着肚子哪。

    ”橘逸勢雙眼寫滿不贊同,“做人不能這麼自私,你怎麼能偷偷吃飯不管我呢?” “……” “咦?你脖子變粗了耶。

    ” “大人……你氣死我就真的沒人做飯了哦。

    ” “那趁着你還活着,趕快去幫我做晚飯吧。

    ” “……” 挂在唇邊淺淺淡淡的笑,在目睹清光腳步不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後,被風吹去般的轉瞬無蹤。

    用手在木地闆上一撐,橘逸勢支起身,天邊漸晚的斜陽垂過一抹柔媚的紅,照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有種肅穆又凄清的美。

     這是沒有人見過的,獨自一人時的橘逸勢所持有的表情,沒有表情的表情。

     黃昏的風吹動松樹,松針飄落,墜入池塘,寂靜無聲。

    連些微的漣漪都不會濺起,他凝望那水中的如針細葉,凝望着自己臨水的倒影,忽然覺得極為陌生。

     存在于那裡的人,是橘逸勢,抑或這裡的自己,才是橘逸勢?什麼是幻象,什麼是真實? “鬼怪嗎?”喃喃說着,他充滿嘲諷地笑了。

    回避地不去看那水中倒影。

    伸出雙手也抓不住世間的真實,這樣的自己,和所謂的鬼怪又有什麼區别? 當習慣了用各式各樣的面具遊戲人間,當面對充滿關心的朋友也沒有辦法做到全部的坦誠,内心像有一個不斷膨脹的秘密,壓迫得他透不過氣,就好像住在水底,所接觸的一切,全是動蕩的漣漪…… “這次,我就放過你……” 那個脊背挺得直直的少女,在轉身之前用隻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這樣說道,傲然地離去。

    那時,他感到了一種近乎恐懼的戰栗。

    如針般尖銳犀利的視線似乎将要戳穿他所有的假面,暴露出那個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自己。

    理智得出那是危險者的結論,而對于如同鬼狐妖怪般的他而言,面對這樣的挑戰者,究竟是該害怕還是興奮呢? 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聽到由身後傳來熟悉的跑步聲,他搖頭輕笑了:空海,不是我一定要選擇危險,而是危險的人或事,總是選中我。

     這就是命運吧。

    無所謂啊,反正一切事情都如流水過心頭,來去兩無痕。

    這樣想着,橘逸勢轉過肩膀,挂起戲谑的笑,“清光,又有什麼事?你燒掉了廚房嗎?” “不、不是啊!大人!剛剛送來兩封書信哪!”清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彎腰舉起手。

     “信?”他揚揚眉,奚落地笑道,“有誰會給住在鬼宅裡的狐仙寫信呢?是不動明王寄來收妖的《法華經》嗎?” “是智子内親王和今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