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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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我願意聽任你差造啊。

    ” 他笑吻她光潔的額頭。

    “這句話如果留到上床再說,我會非常高興。

    ” 她暗暗記下。

     “但是,平常時候,你必須自己找事情做。

    ” “我能找什麼事情做?”她完全被動、完全無助,每天除了見到他、跟他在一起很窩心之外,其他的生活形同空白。

     但并不是她要自己空白,而是她手裡根本沒有調色盤。

    即便有,她都下曉得該怎麼為自己的生活上色。

     她這輩子受到的支配與命令已經太多了,多到習慣、多到麻木,多到任她抉擇,也不知從何選起。

     “我……找不到。

    ”她羞愧承認。

     “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一定找得到事情做。

    ”他堅持到底。

     其實他不懂,對不對?她切切地凝視着他。

     他不知道,對她來說,籮子裡的生活相對輕松,籠子外的世界,自由反而像是嗆進肺腔的水一樣,會令她窒息。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着手。

    ” 他耐心引導。

    “百合,關鍵是‘嘗試’不是‘一開始就做對’。

    ” “我……” “我并不是為了要改造你,才把你帶出來的。

    我要你活出自我。

    ” 這就是他無法要她往東,往西的原因。

    他希望她做任何事都發源于“她想”,而不是為了“讨好任何人”,包括他。

     沒錯,他有很強的占有欲,但占有欲并非支配欲,他不要她言聽計從。

     “什麼是‘活出自我’?”她愈聽愈糊塗。

     “就是,你想躺、想睡、想看書、想散步,不管你想做什麼,都随你,你高興、你想要、你喜歡、你快樂就好。

    ” 問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想做什麼啊? 以前,她的生活被規律化丁,給她一段空白時光,她隻會發呆。

     他親她一-蔔。

    “我去換個衣服,準備上班,你劍門口送我。

    ” 這意味着她又要空白一段時間。

    “好。

    ”她坐在原地,正襟危坐。

     冷禦覺進入主屋内,梳洗過後,再踏回暖房,她的姿态還是跟剛剛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一瞬間,他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百合就像菟絲花一樣,隻能依附着他而喜怒哀樂。

     他在她身邊,她可以有元氣、有活力,可以紅光滿面,可以活得像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女人。

     他不在她身邊,她就空空渺渺,宛如未點睛的牆上飛龍。

     他終于明白,最重要的并不是百合為他綻放,而是她必須為自己绾放。

     但,他能怎麼做? 如果連她自己都無法跨出第一步,他還能怎麼幫她? 日子就像車輪陷在泥沼裡,空白打轉。

     一開始,冷禦覺常常打電話回來,要百合接聽,但隻聽出她的空寂。

     後來,他改為側問下人,得到的答覆都是百合在發呆。

    或者在主卧室,或者在起居室,或者在圖書室,或者在暖房,隻要是沒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發現她在發呆的身影。

     她沒有言語、沒有表情,所有情緒都鎖住,難以解碼。

     他想起吉川孝太郎。

    雖然痛恨這個男人,但他必須從他下手的地方,找出如何挽救百合的辦法。

     吉川有效地控制住百合,在她身邊安插四個人手,都在監視百合一舉一動。

    玉子,是女性長者的角色。

    武忠看似兄長,其實擔任保镳。

    片桐隻是粗工,但百合一直被軟禁,要維持一個院落的修繕整潔,與其讓外人進進出出,不如找個人長期地宿在那裡。

     至于遠野早苗,她和百合幾乎同齡,十二歲起就伴着她,她擔任什麼樣的角色?冷禦覺陷入苦思。

     除了女傭外,她一定有特别之處……他仔細推敲,突然靈光一現。

     遠野早苗擔任的是同侪與好友的角色。

    不管是誰都一樣,有些事,就是不會對長者說,這類的事情,就隻有傾訴給身邊的朋友聽。

     而遠野早苗是另類監視者,負責窺探百合的心理。

     吉川把百合的情緒給鎖住了,又安插了遠野早苗這把鑰匙,直接掌握百合的心理。

     冷禦覺想到一個人可以勝任早苗的角色,那人機智多謀又開朗外向,個性多面化。

    如果有這人陪在百合身邊,或許可以讓她不再那麼封閉。

     換言之,這人将取代遠野早苗的部分功能,但他不打算監視百合。